豬牛羊可以牧養,褪毛剝皮吃肉碎骨,全部消化,人也可以。
高級動物就不是動物了麼?
尤其是從未真正活過的,克隆體,算不得人,隻能說是有可能成為‘人’的肉件兒。
褻瀆生命,玩弄基因,周寧已然不是第一次幹了。
賽博世界時,這種事就已經成為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再往具體了說,周家的、以及他後來的富足,就是建立在踐踏生命的基礎上的。畢竟他們家經營的項目,就是這個。
但那時,他的心還不像現在這般麻木。
就像他對便宜爺爺周政說的話:“膈應啊,膈應著唄。”
相比於鬧窮受苦,他靈活的降低了自己的底線,成為了一名高級禽獸。
禽獸不講良知,隻講生存,以及本能。
可這種事也不是一蹴而就的。
變相吃人,賺了錢,過富足日子,很爽。
但夜深人靜時,會惶恐,會愧疚,會膈應。
這有點像是吃飽之後想減肥,有些臭不要臉,但這就是人性。
直到他初來浩劫世界,開設公司時,內心深處還是為這種在某些人看來很矯情的事而糾結著,香菇藍瘦。
於是公司以保護傘命名。
知道這個梗的,都清楚這不是個好詞兒,而是諷刺意味十足,最後也沒有好下場。
所以起這個名其實有點文青。
不過從黑暗世界回來後,看了浩劫世界的滄海桑田變化,這種糾結勁就一下子別衝沒了。
就像渣男遇到第一個雛還戰戰兢兢,想著要不要負責什麼的,等到第N個,則會興奮,哎呀好棒,遇到個原裝的……
周寧忽然就有了一種明悟,關於‘活在當下’和‘昨日不再’。
人生就像一摞不斷堆疊的紙,有的高,有的低,傾倒的那一刻,就是人生的終結。
這摞紙,每一頁的價值並不相同,因此承載的內容不同。
唯一相同的是,永遠是現在的這張紙,蓋住以前的那張。
人或許可以清晰的記起下麵壓著的某張紙上的內容,但無論如何,也隻能在當前這張紙上作畫或書寫。
哪怕能穿越時空,回到過去,思維意識仍舊是線性的,所謂的過去、未來,都隻是一個個現在,以及永遠回不去的昨日。
每一天都在變,都在累疊,隻不過有些變沒有被觀察到,有些變沒有戳中敏感點、覺得無足輕重,或不在乎。
這麼看的話,也沒有多少所謂的恒久和堅守。
有的隻是變多一點,變少一點,以及在乎與否。
以這種認知為基底,周寧難免思維發散的想,就依照他現在的心態,回到賽博世界,又或能回到故鄉他穿越前一秒的那個時間點,又能如何呢?
他已經不是那時的他了,他要怎麼麵對母親李芬,妹妹周雯,女友柳夢瑤。
之前還能自欺欺人的裝嫩,心理安慰自己:我雖然是個大叔魂,但我情感鮮活啊,尤其某些方麵的心態,捯飭一下比許多小年輕還純情呢。
比如那些一天到晚將‘淦’掛在嘴上同時付諸於實踐的鬼混派,他們早就不相信真愛了,而他還願意講講感情。
可現在呢?認真的說,他現在仍舊覺得自己願意講感情。
但先覺條件比之過去卻是改變了許多。
過去,他覺得願意為感情付出更多,比如可以屈居人下,當一個守規矩的人,因為從感情方麵能將心中的不平衡找回來。
現在恐怕就做不到了。
問天下眾生,誰配騎在我頭上做爹?
這是心裏話,不說,沒說過,是因為沒有合適的裝嗶環境,並且想要表現的矜持一點,同時又有警惕傲慢等複雜的因素在裏邊。
可真實的自己是什麼樣的,自己明白。
真回不去了,那些理想,隻不過是給自己一個目標,一個奔頭。
就像那些已經習慣了漂泊與冒險的人,就像{戰爭之王}中的主角尤裏,就像{鯰魚遊戲}中那個參賽的患癌富豪,已經沒有什麼羈絆能拴住野慣了心。
念念不忘的美好的港灣,也隻是多停留一段時間,然後就又要去流浪。
為什麼流浪?目標這種東西,並不難給自己安排。甚至上是屈從於慣性。
經曆了太多刺激,形成了癮症,平淡的生活宛如一種死亡,感覺不到自己在活著,隻有更多的刺激,才能喚醒存在性。
這就是為什麼那些老兵不願意死於病榻,而願意戰死沙場。
周寧想明白現在的自己是個什麼玩意了。
於是,道德的藩籬無法再束縛他。
屠龍者終成惡龍?
不,從一開始,其實就在成龍的路上。
至於惡,那是他人的角度,弱者的角度,對龍而言,毀滅你,與你何幹?一如人行路踩死螞蟻。
以前不覺得人可以和螞蟻相提並論,現在差不多可以了,尤其是那些人的形象沒有立體鮮活的情況下,就是紙片,數據,螞蟻。
那麼,‘矩陣’的誕生,也就不難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