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鳴攥緊淬毒的匕首,紫袖翻滾,高紮的馬尾不停晃動。他眼睛發紅,又帶著狠意,“無論如何,不能靠近師尊、師尊……你放心,很快的,一點都不疼。”
匕首懸在謝清歡的眉心,他仰起臉,突然看向了雲端。
白雲之中,江念怔了一瞬。
她站在雲海翻騰中,銀色月華似水,灑落一身。
少年半坐在斷壁殘垣裏,眉眼被匕首的寒光照亮,黑眸浸潤在一泓秋水裏,幹淨又澄澈。他虛弱又安靜地看過來,臉色蒼白,衣上染血。
以少年的修為,肯定是看不到雲間的兩人。但不知道為何,江念總覺得自己好像被看穿,她莫名生出一絲心虛,就像上學的時候打小抄被老師抓個正著,又或者是上課和同桌聊天,結果一扭頭,就對上窗戶外班主任嚴厲的目光。
可怕極了。
於是在陸鳴的匕首將落下之際,江念從雲端走了下來。
突然一道人影躥出,襲向陸鳴。
匕首飛落,砰地一聲掉落在地上,清脆一聲響。
陸鳴手腕發麻,震驚又不解地看著君朝露:“大師兄,怎麼……”
不是說好要一起刺殺嗎?
君朝露撿起淬毒的匕首,半跪在地上,“師尊,我本來想帶師弟來相互認識一番,誰曾想剛離開一會,兩個師弟就打了起來。都是我沒有管好兩位師弟,請師尊責罰。”
陸鳴身子一震,慢慢轉過身,看見坐在樹上的江念。
他瞪大雙眼,眼裏噙滿淚,又飛快憋了回來,“咣當”一聲跪了下來。
君朝露繼續蓮言蓮語:“師尊不要責罰兩位師弟,都怪我這個做師兄的,沒有看好他們。”
如果不是剛才江念就蹲在雲海上,她幾乎就要相信了。
陸鳴聽到君朝露的話,不可置信地說:“師兄,你在說什麼?分明就是你——”
君朝露堵住他的口,搶先說:“分明就是我的不該,不該帶你來見小師弟,我原以為三師弟來找小師弟,隻是來友好交流一番,誰知道他心生嫉妒,竟然想要刺殺小師弟,幸虧被我攔住。”
他說著,給陸鳴使了一個眼神。
陸鳴看出其中的威脅之意,隻好忍氣吞聲,梗著脖子咽下這口氣,“我、我隻是想盡師兄的職責,教會小師弟生存之道罷了!”
江念手撐著下巴,坐在搖搖晃晃的樹枝上,淺黃的裙裾晃動。
她笑笑,沒有怪罪兩個徒弟,反而對著廢墟裏的少年喊:“喂——小徒弟,你還活著嗎?”
小徒弟堅強地從斷壁殘垣裏爬起來,運起僅有的一點靈力,施法決把自己身上的血跡和灰塵清理幹淨。
江念:哦豁,小徒弟是個體麵人!
小徒弟臉色慘白如紙,但沒有說一句抱怨的話,安安靜靜地站在月色裏,似與融為一體,眼神淡淡,平靜而寬容。
江念:哦豁,這就是龍傲天的眼神!
她從樹上跳了下來,衣袂獵獵,先是安撫了下兩個大徒弟:“我知道你們的心是好的,隻是想多教育一下師弟,讓他明白人心險惡。很好,這很魔頭。”
她話鋒一轉,“不過,畢竟是師弟,這樣總歸不太好,自己去刑堂領罰。”
陸鳴訕訕應了,與君朝露一齊離開。
江念來到謝清歡身前,少年與她等高,清潤的眼眸淡然澄澈。他安靜地站著,臉上沒有怨懟或者不甘,靜靜站著,就是淵渟嶽峙,天人之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