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到了這裏,基本算是講完了,再有的,也隻是一些細枝末節。
比如水幻偷跑,確實引起了司徒家的轟動,他們為了防止再有下一次,加強了對她的監管,甚至強行減少她跟隨浮絕學習的時間。盡管身為神獸宿主,司徒一族當年能生擒小藍,如今自然有辦法牽製於她,那段日子司徒貘不在跟前,她本身的反抗在這樣的境況下也不甚有用,卻是年輕的統戰首領一氣之下,在自己獨居的小宅院裏,收拾了一間朝陽的屋子給水幻居住,一連日數未曾讓她回去司徒大宅,最後事情發酵,還是國主出麵,讓司徒家的族長承諾一切照舊,才算把這場小波動平息了。
再有,水幻在森林裏一揮手就殺死了數個鄰國殺手的事情,一夕之間傳遍了戰爭中的兩國。因為對手是名動三國的浮絕,所以敵方派出的殺手都是尖銳精兵,即便是昊暄國的兩位戰神聯手,要同時將這麼多高手擊敗都是很難辦到的事情,水幻這一番舉動,對敵國的作用不僅是震懾,甚至從某種意義上,也影響了兩國之間往後數年的格局。
當然,除此之外,浮絕和水幻的相處模式也產生了一定的變化。
用浮絕的話說,經過自己六年的悉心教導,水幻已經是很強大的秘術師了,不用再像以前一樣刻苦,仿佛是全然忘記了過去這六年,他和司徒貘早就是把她寵成了一個無法無天的“小霸王”。他開始頻繁地帶著水幻跟自己的朋友們一起玩,他想讓更多的人認識她關心她,想讓她的生命變得更加豐富精彩。同樣是在那兩年,水幻和城傅阮紅還有雷犀的關係,變得比之前更加親密了許多。
八年後的司幽,坐在國公府的雕花木床上,看著眼前這個教養了自己八年的養父,平緩而低沉的聲音如同冬日裏的溫水般柔軟:“任何時候,我都不可能看著浮絕出事而置之不顧,這是我從小到大,刻在骨子裏的信念。”
司昀在聽了這個故事之後,在聽到這一句話之後,什麼都沒有說,隻是靜默了許久,接著允自起身,看似鎮定地離開了她的房間。司幽以為他生了氣,氣她將這樣重要的事情瞞著他,自己覺得理虧,一時也不敢再多做言語,便隻看了他的背影,由著他走了。
但是離開之後的司昀,此時此刻的心情,卻並不是簡簡單單的“生氣”可以解釋的。
她來自昊暄國,他一早就知道;她在龍舟會上出手幫助浮絕,他就隱約猜到他們是認識的;她瞞著這些過往,瞞了就瞞了,這些過去了的故事,任何時候說都不晚。
可是有一件事情,司昀確確實實是晚了,那就是在司幽最痛苦最需要救贖的時候,他沒有遇見她。誠然,司昀自認,如果司幽四歲那年認識的人是他不是浮絕,他絕不會比浮絕做得差,然而,又正因為不是他,所以,在司幽的心裏,這中原的八年隻是錦上添花,就算沒有被他收養,她一樣可以在中原生存下去,隻是過得沒有這麼好。但若當年沒有浮絕,司幽也許,根本沒有機會成為一個,人。
夜晚的國公府燭光透亮,初夏的空氣微微開始有些悶熱,司昀心裏壓著一塊石頭,就更加喘不過氣來,這麼多年頭一次,他那麼深刻地感覺到挫敗,可能更深層的,是難以捕捉的傷心。
悠悠芳草,顧盼熠熠。司昀想起第一次見到司幽,在前一日的晚上才廝殺過的戰場上,片片白骨之中,那個已經隱隱出落得有個少女模樣的女孩兒,縱然一身狼狽,也讓司昀一瞬間,閃過了這樣一句形容詞。那會兒,他就覺得她很合眼緣,於是破天荒的收起了自己的謹慎和多疑,忽視她所有的隱瞞和秘密,將她認作義女,也是極盡疼愛。
司昀不像浮絕那麼通透,有的事情,他感悟到得晚的多,他一直把自己對司幽的喜愛,當做正常的父女之情,或者再退一步,也是正常的,與其他弟子無二的師徒之情,隻是更偏愛了這孩子一些,可是那年司幽十六歲,皇上私下找了他,提出要給她物色夫君,一瞬間,司昀心裏蔓延出來的抵觸,才讓他正視了自己的感情。
從此往後的四年,他比以前更加疼愛司幽,卻也比以前更加小心翼翼。她平日裏雖然活潑開朗,偶爾也有些調皮坦率,即便這些特質總是稍稍一顯露就被刻意收斂了,卻至少對著任何人都能報以笑顏,與府上的兄弟姐妹們相處也算得上融洽,唯獨是,對男女之事,她是全然的不曾上心,很多事情她好像懂,又好像不懂,他摸不準她的心思,因而總是害怕再靠近一些,就會把她嚇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