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這樣,”拉著水幻的手,慢慢放進自己的被窩裏,浮絕的語氣中帶了兩分耍賴的味道:“那現在不冷了吧?”
水幻終於磨不過,皺著眉頭將視線掃了過去,那神色複雜,說不清是生氣多一些還是擔心多一些:“你的手不會疼麼?”
浮絕很誠實:“疼。”
“那你亂動什麼?!”抽出自己的手,又把被窩給他捂得更嚴實了些,水幻默著看了他半天,暗忖這個人都這副模樣了,居然還能笑得出來:“知道疼了?”
“嗯……”浮絕帶了兩分心虛,笑容斂去了七八分,說出來的話既像是承諾,又像是感慨:“以後再也不亂逞強了。”
雖然這樣說,但是水幻知道如果下一次麵臨險境,他依然會奮不顧身,隻是如今知道她心裏氣,所以說來讓她好受一些。盡管如此,也足夠澆滅她一大半的火了。
身在動蕩的國家,浮絕又從小就是在戰爭中生存下來的,他們這些人的宿命也就不過如此了,誰也不知道在下一次的戰爭死的會是誰,每一分每一秒,大家都做好了失去對方或者犧牲性命的準備。
那她還在氣什麼呢?
水幻自己也不知道。
或許說生氣也不準確,更多的,應該是難過吧?
得不到水幻的回應,浮絕反思著自己這次確實有點過了,差一點,就差這麼一點,他的五髒六腑都有可能被燒成灰燼。當初水幻強行衝破封印去救他、為了他接受情報處的調查弄成那副模樣,他不也是又氣又急?那麼現在,她不過是,有了跟自己當初一樣的心情罷了。
看來要哄好她,還要狠費一番心思呢。
“呀,到底怎麼樣才能讓我們水幻消氣呢?”打定了主意,浮絕換了一副輕快的語氣,強打起精神,又裝作很傷腦筋的樣子說:“真是很難辦啊。”
看著他刻意逗她的模樣,水幻真是拿他沒有辦法,她勉強扯著嘴角笑了一回,試著收拾自己的心情:“好了,你別說話了,你以為是在逗小孩子嗎?明明剛剛才醒精神都還不好呢。我沒生氣,就隻是……有些不舒服。”
“我知道。”浮絕想伸手去牽她,又害怕再次被她喝止,於是乖乖打消了念頭,一改方才的不正經,放低了聲音:“讓你擔心,是我不對。”
“算了,也不是第一次了,總不能,比十一年前那次還要糟糕。”水幻半是埋怨半是俏皮的話讓浮絕終於放了心,她看了眼浮絕幹澀的雙唇,想起他昏迷幾日滴水未進,於是起身說:“我去給你倒杯水。”
浮絕應了,水幻便轉身出了房間。客廳裏的開水是早上燒的,早就涼了,她倒了一些涼水在杯子裏,又重新接了一壺生水去燒,等著水開的時間,又不自覺出了會兒神,一直到水蒸氣翹起了蓋子,她才反應過來,將滾燙的開水倒進了剛才的涼水中。
這樣就能直接喝了。水幻佩服著自己的小聰明,連著幾日愁雲慘淡的臉上生出了一絲明朗。
正起身,端著水杯就要邁開步子,忽然家裏的大門人一把推開了,水幻一愣,便見到一個大紅色的人影從門口一路小跑進來,穿過客廳的時候別說打招呼,連看都不看水幻一眼,直直就衝進了浮絕的房間,水幻還沒看清這人的樣貌,隻知道是位姑娘,還在吃驚的時候,就聽到浮絕的房中傳出來一陣哭腔,是一個極細極軟極好聽的聲音:“浮絕,你這是怎麼了?”
水幻端著水杯慢慢走到浮絕的房門口,甚至都忘記了大開的家門,腳下的步伐跟她的心情一下驚訝,等到了門口往裏一看,那大紅色衣服的女孩兒正撲在浮絕蓋著被子的身軀上,哭得梨花帶雨,而浮絕的臉色,也是一臉的措手不及。
這是誰啊?
水幻瞪大了眼睛對浮絕做了個口型,手還指了指女孩兒的背影。女孩兒隻顧著哭完全不知道身後站了個人,浮絕倒是認出了她,但是不知道該怎麼跟水幻解釋這位姑娘的來曆,想了半天,隻能回了一個口型:桑陌。
水幻點點頭。哦,這位姑娘叫桑陌啊。
但是桑陌是誰啊?
心裏更加地好奇,水幻走進房間,將手裏的杯子放在床頭,看了眼埋著頭哭的姑娘,又看了眼無所適從的浮絕,猶豫著,伸出手去輕拍了她的肩膀:“那個,姑娘,你這樣趴在浮絕身上,他全身都會很疼的。”
聽到有人跟自己說話,桑陌才緩慢地抬起了頭,雖然她的手一直在抹眼淚遮住了大半張臉,但是水幻還是看了個大概,還在心裏感歎了一句:真是個清秀又好看的姑娘啊。
“對不起,我就顧著自己哭了。”桑陌還是沒有理水幻,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直直地看著浮絕:“我弄疼你了麼?”
水幻的心都快被她軟糯的聲音給融化了,然而浮絕隻是尷尬地笑了一下,用禮貌的口吻說了句:“沒關係。”
“怎麼沒關係呢?”桑陌憋著嘴,終於止住眼淚的雙眼楚楚動人:“我一進城就聽小森說你受了重傷,我還沒細問就直接過來了。到底是傷在哪裏了呀?怎麼會全身都疼呢?”
水幻暗暗挑起眉毛。
不,不能說是暗暗,她是明目張膽地挑起了眉毛,反正這個桑陌也不會看她一眼的,就像她明明聽到了自己的話,卻當她不存在一樣。水幻沉吟了一下,將床頭的水杯拿過來,自己喝了一口。
那就看戲吧,我就看看你能說出個什麼來。
浮絕早就口幹舌燥了,他還期待著趁著受傷,可以難得的感受一次水幻溫柔地給他喂水的待遇,沒想到這會兒她倒是自己喝上了。浮絕看了眼水幻的臉色,覺得眼前的境況不太好,可是桑陌接二連三的問題讓他想跟水幻說句話都不行,這才是麻煩啊。
幹笑兩聲,浮絕回答桑陌的時候依然是保持了基本的禮貌感:“真的沒有關係,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靜養兩天就痊愈了呢。”
桑陌這才破涕為笑:“那就好,小森說得這麼嚴重,真是嚇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