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再見離別(1 / 3)

水幻的生日過後,阮紅一處理完統戰處的事情,就立刻去封印閣找了小森。

小森原是封印閣閣主的親傳弟子,是昊暄國真正頂尖的封印師之一,雖然年輕,對於治療性秘術也有很深的造詣,不過水幻的情況不屬於身體上的問題,她乍一聽了阮紅的描述,片刻之間並不能想到什麼很好的治療方法,隻能是跟自己的師傅探討之後,又翻閱了許多的書籍,最後還去求教了擅長精神幻術的尹坤,三方彙總之下,暫時定出了一個簡單的方案。

此後數月,浮絕聽從小森的建議,每日盡量多地跟水幻說話,越來越多地讓她麵對麵地正視他,這個過程會很慢,也會讓水幻產生很劇烈的排斥反應,但是一定要堅持著去做,等到她能夠很從容地與他有視線上的來往之後,才能開始嚐試進行簡單的語言交流。

日子便是這樣,從秋天走過了冬天,又慢慢過渡到了初春,院子裏光禿禿的櫻花樹上開始長出細小的新芽了,陽光映照在一人長的水池水麵,生成一片波光粼粼。趁著今天陽光正好,水幻捧了一卷書坐在書房的窗戶邊靜靜地看,盡管是也沒有太看得進去,倒也十分享受春日裏暖暖的陽光。

清淨之中,隱隱有什麼動靜從院子裏傳出,這書房的窗戶正好看不到院中的情形,於是她將書放下,循著聲兒走出房間,一個轉角,就看見了穿著灰黑色衣衫的浮絕,挽起了衣袖,拿了兩條粗麻繩往一根樹枝上綁,兩條麻繩的底部連著一塊木板,赫然是個簡單的秋千。

難怪前兩天聽到他在房間裏悄悄咪咪做什麼東西,又是敲又是錘的,原來是在做這個。

綁好了繩子,浮絕稍稍用力拉了一拉,因為選的這條樹枝很粗壯結實,所以秋千掛在上麵也很穩當,當他滿意地拍了拍手上的灰,抬頭的間隙就瞥見了站在走廊邊上偷看的水幻。

“正好,快來試試我新做的秋千。”浮絕笑著走到她麵前,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隻是輕輕地一帶,她就跟著他走進了院子,然後由他扶著在那塊木板上坐下,雙手剛剛握上繩索,就聽到他說:“雖然是掛在樹枝上,但是你本來就很輕,應該是不會把樹枝給折斷的。”

盡管還是不能對他說出一個字,但僅僅是這樣看著他,她已經沒有任何的不適了,甚至還能像以前那樣,露出自然明媚的笑來,這算是一個很大的進步。這會兒聽了浮絕的話,水幻便輕笑著抿唇,坐在秋千上還隨意晃動了自己的一雙腳,好像是在應答他的話,對自己輕巧的體重很是得意。

收到她反饋的信息,浮絕伸手輕推了她的背,眼前的人就隨著繩索一起擺動著:“每天這麼能吃還這麼輕,這可不是什麼好事,回頭我也要去問問小森有沒有什麼可以進補的方子,拿來給你補補身體了。”

他的話音落在地麵,水幻的雙腳忽一點地,整個人從秋千上站起來,轉過身,微仰了頭,一雙眼睛含著笑去瞪他,仿佛是在抗議:你還嫌我吃得多?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浮絕想起自己剛剛說了什麼,連忙擺著手解釋:“我的意思是,嗯……吃得還不夠多。”然後頓住了話,直到彼此都咧著嘴笑了。

經過這半年多的治療,水幻的狀態,真的好了很多啊。

眼神透出淺淺的欣然與柔和,浮絕繞過秋千到她跟前,拉了她的手說:“這風還是有些涼,你要是想在院子裏玩,我就去給你拿件披風過來。”

原以為給她做了秋千,她會趁著新鮮感多玩一會兒,卻不想麵前的人搖了一下頭,然後拉著他走去書房,指了指放在書架上的棋盤。

“你想下棋?”

水幻看著他的眼睛,輕巧笑開。

“你那個棋藝……”

話說到一半,就被她突變的眼神給瞪回來了,浮絕非常識趣地閉上了嘴,過去拿了棋盤放在書桌上,又搬了兩張椅子在書桌兩側,對她招了招手:“來吧,陪你下兩局。”

於是兩人相對而坐,就這樣靜靜地……嗯,也算是對弈吧?

生過病以後的水幻好像是變聰明了,浮絕以為三兩下就能贏的一局,卻不想也下了一炷香的時間,他空著的手放在桌邊支著腦袋,對著眼前的棋局有些懊惱:“以前輕輕鬆鬆就可以贏的,看來還是不能太掉以輕心啊。”

水幻聽到他的自言自語覺得好笑,手裏拿著的棋子隨意而利索地落下了。

這人明明是放了水,還非要裝模作樣。

“哈!我要贏了!”浮絕突然眼前一亮,從棋盒中取出一顆子準備落下,手剛剛舉起在半空,就聽到大門響起了一陣敲門聲,將他的動作給定了在原地。

“這個時候會是誰來了呢?”他嘀咕著,把手裏的棋子又放回了棋盒中,站起身,看了一眼棋盤歎氣:“看來今天這局棋,老天爺也不想讓我贏了。”說著,就直接從書房走了出去,拖著懶散的步伐走過走廊,打開了宅子的大門。

門開之後,浮絕有那麼幾秒沒有任何反應,連眼神都看不出絲毫的變化,好像是被人施了定身術一般,隻就站在原地不動了。這幾秒鍾一過,他才似是醒了一般,微微側了身子,給門外的人讓了一條路出來,就看到那人一派鎮定地脫了鞋子放在走廊入口,那挺拔而蒼老的身軀在浮絕的陪同下慢慢走進了客廳。

自從水幻開始接受治療,家裏時常就有客人來,按照小森的說法,她越是多地跟人接觸,就能好得越快,所以阮紅雷犀、尹坤小森、還有初雪坊的兩個接待丫頭,統戰處的般若淨勳,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過來串門,剛剛聽到敲門聲,水幻也沒有多想什麼,以為不過是這些人來了,便還是坐在書房裏,隨手拿了之前沒看完的書準備繼續看,畢竟下棋這種事,一個人也做不了。

然而許久之後,外麵過分安靜的氛圍讓她生了疑慮,她拿著書卷,放輕腳步走到門邊,即便是這個角度還看不到客廳,耳朵卻能把其中的動靜聽得很清晰。

一陣茶水流動的聲音之後,便有一個上了年紀的聲音傳來了:“你這日子過得真是舒坦。”

這聲音聽著有些耳生,可水幻覺得自己是在哪裏聽過的,在腦中反複思索了一回也沒想起來,這邊浮絕已接了話說:“總不過就是些柴米油鹽的瑣碎日子。”

對麵的人對這個說法不置可否,微默了默,問:“水幻的病好些了麼?”

“最近這個月有了明顯的好轉呢。”

“有好轉就是好事,慢慢地就會痊愈了。”

“是啊。”

簡短的應和,客廳裏又迎來了一陣沉默。

“浮絕,三國之戰打響了。”

“……是嗎?”

“你還是決定,繼續賦閑在家,過這種恬淡舒適的家居生活?”

“現在的生活我很滿意。”浮絕的話中聽不出任何的情緒起伏,但是以水幻對他的了解,這才是最大的負麵情緒,因為浮絕心情好的時候,語調是活潑的。

“可是如果這一戰輸了,昊暄變成了別人的附屬國,你這樣的日子也過不下去了吧。”

“有雷犀和紅在,再加上情報處的尹坤和人才濟濟的封印閣,昊暄沒有輸的可能。”

“所以你是打定主意不再上戰場了?”

“這麼多年,我為了昊暄國,該舍的都舍了,不該舍的也舍過了,餘生歲月,國主也該讓我順從自己的內心做一次選擇吧。”

聽到了現在,水幻才恍然,原來客廳裏坐著的,是鮮少離宮的國主。她從中原回來以後,隻與國主打過一次交道,難怪是對他的聲音感覺這樣耳生。

看來這場戰爭,昊暄國打得很是吃力啊。

“孤知道你在想什麼。”國主雙手攏在衣袖裏,垂著頭看向杯中的茶水,若有極細微的風一掠過,那水麵就起了褶皺:“眼下水幻的病情剛剛好轉,讓你上戰場你也放心不下,可是現在的情況,孤也擔心隻是雷犀和紅,應對不下來。”

“屠蟄的軍隊和國力,經過上次煉製邪術大軍,已經隻剩了一半了吧,存希更是沒有什麼威脅,這場戰爭國主在擔心什麼呢?”

“我們在軍事上一直是不如屠蟄的,兩國國力持平多年,靠的是經濟和文化的出色表現。前段日子統戰處忙了兩三個月,就是因為屠蟄對我們挑起了戰爭,而存希,也切斷了和我們的聯盟關係,很是有點隔岸觀火好坐收漁利的意思。我們和屠蟄交界的村子,已經被他們的軍隊占領了,現在他們正要準備進攻第二道防線楓城。”

“……這麼快的麼?我記得那個村子裏,不是也有駐守的軍隊嗎?”

“所以浮絕,如果雷犀和紅應對得了,孤不會來找你,孤也,不是那麼願意打擾你現在的生活。”

“……”

“雷犀和紅有很強的執行力,也都是卓越的秘術師,可是論說統籌部署、行軍戰略,都是你和城傅的強項。現在城傅沒有了,孤還能找誰幫忙呢?”

客廳裏,再次遍布沉默。

水幻站在書房的門口,對於國主描述的三國今日之局麵,一點都不意外。早在是城傅死的那一天,她就知道,一定會有這樣一次三國之戰,這一場戰爭,將是決定昊暄國命運的戰爭,也是決定三國命運的戰爭。

甚至是,她都已經猜到了,浮絕會給出的答案。

一時之間心裏五味陳雜,全然說不出明確的酸甜苦辣。

“你也不用急著回答孤。”見浮絕始終不動聲色,國主抬起了頭,對著麵前空無一人的方向呼出一口長氣:“雷犀和紅還要過些日子才會出發去前線,統戰處沒有做好安排,貿然而去也收複不了失地。在他們動身之前,你先好好考慮一下吧。”說罷,他的身軀從座位上立了起來,不等浮絕來送,亦沒有多的一個字,就這樣帶著一身從容,允自離開了客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