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兒一邊笑著去拿衣服,一邊仍不忘了打趣我,“福晉自己還不是一天到晚嘰嘰咯咯的說個不停。”
十一月,胤禎奉命回京述職。
他就要回來了,我終於盼到了這一天。
三天前我就命人把院子裏裏外外前前後後打掃一新。銅爐裏熏上十四喜歡的香,窗紗換上了喜慶的銀紅色,花囊裏插了雪球般的白菊,備著他愛喝的酒,他喜歡的茶。
對著銅鏡中的自己,忽然有些傷感,我確實已不再年輕,眼角有了皺紋,皮膚蒼白無光,三十三歲,就是放在現代,也不再是一個女人最好的時期。我在古代最好的年華,最好的十年,我卻全部用來浪費——用來恨,用來怕。
“福晉,想什麼呢?宮裏傳出的信,爺馬上就到了呢。”蕊兒喜滋滋的在一旁催促道。
我理了理鬢角,又匆匆在兩頰塗了些胭脂,對著鏡中的自己又打量了一番,才向外走去。
大門外鑼鼓震天,鮮花夾道,十四一身戎裝,背後是夕陽的萬丈光芒,前麵是擁擠的百姓,卻自覺的在隊伍走近時退向道路兩側,他騎馬走在隊伍的最前頭,臉上神采飛揚,西北的烈日在他的臉上鍍上一層古銅色,下顎處一道若隱若現的刀疤,卻絲毫無損他的俊朗,卻更增加了幾分雋永凝重,他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眉梢眼角卻是難以察覺的疲倦。
大概他已疲倦了這樣的誇獎與吹捧。
大概這場三年的戰役他真的是累了。
我立在府門口,眺望著他,他的目光不著邊際,不在任何地方停留。
他下馬,臉上仍舊是淡然的笑,他目光轉向我站立的方位,卻沒有焦距,似乎更遠一些。
周圍這麼多人,他或許不好直接將目光投向我,我心中一陣暖意,迎著他走了上去。
他緩緩的走來,嘴角仍舊是那個笑,我臉上的笑意也更濃,一步之遙的地方,我伸出了手,他也伸出手,我望著他的指尖,緩緩上前。
卻與之交錯而過,他彎腰,抱起了一個孩子,聲音暗啞,說道:“想阿瑪了嗎?”
我伸出的手臂僵在虛空中,錯愕了片刻,轉過臉,他卻已抱著孩子大步向府裏走去,身後趨之若鷲的人流迅速的隨之湧入,將我的視線隔斷,他淹沒在那人流裏,我僵立在那裏,心中漸漸冰冷下來。
原來,並不是所有的愛都會永遠在你一轉身就可以抓到的地方等待著。等的久了,等的人是會倦的,倦了,也就不等了。
方才,自始至終。他或許都沒有看過我。
自作孽,不可活。
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身旁一個溫柔的聲音輕聲道:“福晉。”
我驀然回頭,是瓔珞,瓔珞衝我微微一笑,伸手將我拉出人群,一直到一旁的石獅子那裏才停下,“福晉,方才想什麼呢?那麼入神,叫了你幾聲隻是聽不見,門口那麼多人,被擠倒了就不好了。”
我勉強衝她一笑,忽然見隊伍後麵一頂轎子抬了過來,瓔珞也隨著我的目光望去,淡淡的說道:“那位大概就是十四爺新娶的側福晉了吧?還是皇上親自賜婚的。”
側福晉?新娶?我緊緊的盯著轎中走出來的女子,無暇留意瓔珞話中的失落與酸楚。
隻見那女子年約二八,生的嬌俏可人,隻是眉頭蹙著,臉上似乎掛著淚痕。
瓔珞又道:“聽說爺在甘州為了逗她開心,命人挖了甘州河的大壩,讓水倒淹甘州城,結了冰,好讓士兵在冰上做嬉,博美人一笑。隻是苦了那一城的百姓,整日生活再冰水中。”
我隨口道:“他倒是很有周幽王的潛質。”
瓔珞微微納罕,我也不理會,又跟著問道:“是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瓔珞詫異的看了我一眼,垂目道:“老早了,爺在西北那邊的事兒也不止這一件,從軍中傳回來了好些呢。想是底下人怕福晉聽了不自在,就沒有敢亂說。”
我胡亂點了點頭,“這個側福晉是誰家的閨女?”
瓔珞頗有些為難,似乎很難措辭啟口,半晌才訥訥的道:“聽說本是有夫之婦,說是蒙古一個台吉的福晉,是爺跟九爺合著瞞了皇上,萬歲爺才賜的婚。”
我點點頭,向瓔珞勉強一笑,“走吧,人都散盡了,我們回去吧。”
瓔珞應了一聲,兩人緩緩的向府裏走去,卻是各懷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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