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想答話,突然覺得裙擺一抖,我低下頭,看見小怪物正趴在我的小腿上一邊扯著我的裙擺,一邊朝我使眼色,我急著想知道小怪物剛才探聽到的消息,於是拉著兀自鼓著嘴巴生氣的鐵藺說:“走吧,回鸞鳳宮,出來太久了你母親會擔心的!”
他瞪著我不肯動,我也不管他,兀自在前麵邁開大步,他沒有辦法,也隻好跟了上來,無奈的說:“我答應替你保守秘密,那你也要說話算話,當我是朋友,以後有機會一定要告訴我你的秘密。”
我一邊點頭答應,一邊加快了步子。
剛到鸞鳳宮,皇後就埋怨道:“這孩子,剛說了沒幾句話又跑出去了,你蘇表姐急著要走了!”
我一驚:“為何不多留幾天?”
蘇表姐笑答:“我這次留在京城不走了,以後可以常常進宮看望公主了,公主若有時間也可來寒舍看看。”
送走了蘇表姐,我這才想起問皇後:“蘇表姐以前住在哪裏?”
又想起了鐵藺的話:“剛剛鐵藺說他父親是個大將軍,可是母後不是說蘇表姐嫁了個碌碌無為之人嗎?”
皇後歎了口氣:“一年前邊疆有幾股叛軍作亂,邊疆連連告急,那原本是個懦夫的鐵烈竟自告奮勇請纓上陣,大家都覺得他這是有去無回了,你蘇表姐也陪他一起去了邊疆,打定主意要陪他一起死,就把鐵藺托付給我照顧,我當時想到這孩子馬上就要成為無父無母的孤兒,心裏好不傷悲,賜了一處府邸給他,又派了一大堆的奴才伺侯他,正琢磨著再給他物色個女人,誰知鐵烈竟然連戰連捷,不到一年就把幾股叛軍都收服了,他平叛有功,皇上封他做了將軍,鎮守邊疆,你說這事怪也不怪!”
我心想必是那鐵烈平日裏時常受到眾人奚落,窩了一輩子的火一下子得到發泄,威力驚人。
從鸞鳳宮出來後,我急急的回到空靈閣,發現我的那些宮女和侍衛都回來了,見到我都唯唯諾諾,小心翼翼的樣子,想必是早晨給皇後嚇得不輕,到現在還膽戰心驚。
我關了臥房的門,放小怪物下來。
小怪物大大的眼睛裏滿是驚恐,它輕聲叫著:“小公主,那老妖婆好可怕呀!”
原來小怪物早晨跟在廉嬤嬤身後出了空靈閣,隻見廉嬤嬤沉著臉朝一眾奴才低喝一聲:“都給我過來!”
那些奴才便一臉驚恐的跟在廉嬤嬤身後大氣也不敢出。
廉嬤嬤帶領這些奴才七拐八饒的走著,最後鑽進了一個又黑又潮的山洞一樣的地方,小怪物走得頭暈腦脹,也記不得路了,廉嬤嬤帶領奴才們穿過山洞後,打開了一個地窖一樣的屋子,屋子很大,裏麵點了幾個火把,屋子裏有四五個穿著侍衛服的壯漢,見到廉嬤嬤都跪下行禮。
小怪物看清了屋內的擺設,頓時覺得渾身颼颼直冒冷氣,原來屋子裏擺滿了刑具:木枷,夾棍,老虎凳,木驢,竹板……各種刑具應有盡有,這裏原來是一個巨大的刑室,而一些淺色的刑具上麵還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凝固的黑褐色血塊,刑室中間還有一口大油鍋,幸好是熄了火的,可是油鍋旁邊的一個炭爐裏的炭火卻燃燒得正旺盛,炭爐裏放著幾把烙鐵。
這一段話小怪物說得語無倫次,是我再三詢問才確定下來的,而那些奴才進了刑室盡管嚇得瑟瑟發抖,卻並不說話,隻聽廉嬤嬤陰森森的說:“你們幾個倒是挺懂規矩的,知道開口就會少了舌頭,很好,看你們這麼溫順,就賞你們個最舒服的吧!”
小怪物正好奇最舒服的是什麼,就見其中兩個壯漢走上前來,按住一個奴才麻利的扒掉他的褲子,然後又上來一個壯漢,拿起燒紅的烙鐵朝著奴才雪白的屁股狠狠地按下去!
隨著一聲慘叫,屋子裏頓時彌漫著一股皮膚燒焦的糊臭味,小怪物嚇得毛骨悚然,趕緊躲進身邊的一個大壇子裏,那壇子又圓又大,裏邊一股怪怪的味道,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我聽到這裏插嘴問道:“那壇子是不是口小腹大,能容下一個人蜷著身子坐進去?”
小怪物點頭:“對!”
我心裏一沉,我曾經聽國子監的師傅介紹過曆代的刑罰,其中最殘酷的一種就是――“請君入甕”,早已失傳,沒想到竟然會在皇室後宮出現!
想不到平日裏看似一團和氣的後宮竟然存在這樣一個規模龐大,刑具齊全的地下刑室,顯而易見,廉嬤嬤再怎樣得寵也沒膽量沒能力私設刑室,其幕後操控者必是皇後。
我眼前浮現皇後略略發福的臉上慈祥的笑容,忍不住後背直冒冷氣,手腳冰涼。
她明著寬厚仁慈饒了他們,背地裏卻對這些無辜的宮女侍衛們下此酷刑,更可怕的是這些奴才們竟然乖乖的遵命,皇後成了後宮的霸主,一手遮天。
我正憤怒驚駭不已之際,隻聽小怪物又說,廉嬤嬤從刑室出來後,打發了這些奴才,就急匆匆的走了,小怪物跟了一段路程,發現廉嬤嬤竟然是往蘭心苑的方向走。
小怪物一路跟著,隻見廉嬤嬤到了蘭心苑外,隨手摘下別在胸前的黃帕子,掛著大門上,不一會兒,小珍便急急忙忙的跑出來。
二人見麵後並不說話,廉嬤嬤轉身就走,小珍遠遠的跟著,到了個僻靜處,小珍慌亂的跪下去,廉嬤嬤板著臉問:“早晨九公主是不是來過?”
廉嬤嬤隻此輕輕的一問,小珍便如同中了魔一般一股腦的將星箬公主一大早就來給湘妃請安,神態間對湘妃頗為體貼照顧,且情緒很激動,等等一切細節和盤托出,隻是省略了星箬公主對她的盤問。
廉嬤嬤聽後,扶小珍起來,輕輕摸了摸她的頭說:“幹得不錯,放心吧,皇後娘娘不會虧待你的!”
小珍急急忙忙跪下,口裏一連聲的說:“都是廉嬤嬤教導有方,多謝廉嬤嬤提拔!”
我聽到這裏,頭皮一陣發麻,原來小珍竟然也是皇後的人?她是何時投靠了皇後的?不好,母後身邊隻有小珍一個丫頭,皇後如果想對母後下手真是如探囊取物般方便快捷,得趕緊想個法子保護母後,可是這後宮之內又有何人可以依托?
我急得團團轉,外麵突然有人敲門,我一把抓起小怪物放在頭上,一邊問了一句:“誰呀?”
外麵的人說:“公主,該用午膳了,奴婢給您送進來了!”
我應了一聲,突然覺得臉上有些癢癢的,打了個噴嚏,伸手在臉上摸了一把,掌心多了一根長長的白發,我嚇了一大跳:怎地我回宮沒幾天竟然有了白發?
頭上突然傳來一聲壓抑的尖叫,我一邊打量著手裏長長的白發,一邊問小怪物:“你怪叫什麼?”
它埋怨道:“公主,你弄疼我了!”
我奇道:“我拔自己的頭發,你疼什麼?”
“那不是你的頭發,公主,那是我身上的,不知從哪兒帶來的,夾在我的鱗片裏,你剛才一拔,險些掀掉了我一層皮呢!”
我忙不迭的鬆開手,心裏有些厭惡,不知是何人的頭發被小怪物一路拖來,真是夠髒的,那根白發飄飄悠悠的落下去,我低頭找了找,也沒找到,想是落到哪個角落裏,一會兒還是讓宮女進來收拾收拾的好。
我打開臥室的門,看見幾個宮女正垂手立在門旁等著我吃飯,我隨口說了一句:“都坐下吧!”
她們齊齊回道:“謝公主,奴婢不敢!”
我這才想起她們剛剛受的責罰,心裏的憐憫突然轉為惱恨,看她們對廉嬤嬤惟命是從的樣子,十有八九也是被皇後收買了,他日還得想個法子把這些奸細都換掉的好。
這天傍晚下起了第一場秋雨,陰冷潮濕的天氣總是容易讓人傷感而疲憊,我早早的上床睡了。
夢?不,太真切了!
冷,為什麼會這麼冷?我下意識的想抱緊雙臂,可是身子僵硬無力,根本不聽使喚,我睜開眼睛,眼前一片黑暗,我用盡全身力氣眨了幾下眼睛,黑暗慢慢退去,首先映入眼裏的是一張肥肉橫生的臉,正陰側側的盯著我,見我睜開眼睛,從齒縫裏擠出幾個字來:“老天保佑,你終於醒了!”
我的意識漸漸恢複,我想起來了,這個人我認得,是麗妃隨嫁的宮女,廉丫頭,這丫頭容貌醜陋,性子也不討人喜歡,不過我平日裏倒是跟她也沒有什麼糾葛,何以她看我的目光如此凶狠?
我避開她的視線,轉過頭,突然瞥見我白花花的身子,我嚇了一跳,吃力的低下頭,發現我正一絲不掛的躺著,身下是冰冷的鐵板,這一驚非同小可,我拚命的掙紮,可是任我怎樣扭曲,身子也紋絲不動,我這才發現原來我的雙手和雙腳還有腰上都被鐵環牢牢的鎖在身下的冰冷鐵板上,我驚恐的望著廉丫頭,想問她要做什麼,可是我剛張開嘴,就感覺嘴裏一陣濃重的腥臭味,我吞了一口唾沫,隻覺嗓子一陣悶痛,嘴裏空落落的冒著寒氣,很快我就知道原因了:我的舌頭已經被人連根拔去,拔得幹幹淨淨!
我瞪大眼睛望著廉丫頭,廉丫頭卻轉身退下,我看清她身後的椅子上正端坐著一個人,圓圓的臉蛋,矮矮的鼻子,很可愛的一張臉,正是麗妃,此刻她正用那一貫笑眯眯的表情看著我,輕聲說:“月妃妹妹,別來無恙啊!”
我心下駭然,我和麗妃雖然素來沒有瓜葛,可是我自入宮來深得皇上寵愛,想必她嫉恨在心,今日落到她手裏,我必是難逃一死,又轉而一想:死又何懼,我原本就抱著必死之心跳湖的,對了,我明明已經跳下了湖,又怎會在這裏?
我正想著,突然見麗妃的一張臉湊上來,依然是笑眯眯的,她柔聲問:“月妹妹,你是不是想死啊?”
我忙不迭的點了點頭,急得淚水也流下來。
她卻猛然沉下臉來,輕哼一聲:“沒那麼容易!”
她說完,朝廉丫頭使了個臉色,一會兒,不知從哪兒出來幾個壯漢,提著滾燙的開水,我驚恐的看著他們,身子卻絲毫動彈不得,隻能眼睜睜的任他們把開水潑在我的四肢上,霧氣蒸騰中,一陣刺骨的疼痛,讓我幾乎暈過去,可是我心裏的恐懼卻遠遠大過身體上的疼痛,我知道這是酷刑的一種――梳洗,澆開水隻是個開始,真正的酷刑還在後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