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根石外,人海一片。
湊上近前才能看見那由術法圍成的小小高台。
測定根骨的長老立於石前高台之上,他鬢發斑白、一身闊袖白袍,站在那裏閉目養神,讓四周嘈雜的人群不自覺地便在圈外停下了腳步。
“長老入席,門主入座。”有侍童高喊的聲音加持了法術在上空回旋,底下的人們霎時間安靜了下來。
遙遙可見,石柱上方懸於天際之處設立了一排席位,一眾長老魚貫而入,很快最後一人便也落下座來。
長老們所在的位置極高,幾乎可以直接俯視下方一切,也正因如此,底下的人看他們不僅要抬頭仰望不說,仔細了去瞧也隻能看見個模糊的影子。
度南書的視線卻是從一開始便牢牢鎖定了席上的一人。男人一身青布衣衫,與周遭各式玄器在身的長老們形成了截然的反差,但觀氣度修為,卻唯有這人最為不凡,哪怕坐在一眾人之中也教人一眼便能看得清楚。
男人的視線淡淡看著底下,顯得冷淡而尊貴,卻隻有度南書知曉,這人每次大會都會以這般看上去一本正經的模樣小憩。
他剛有些無奈,卻見那人微動,原本看向他右側的視線似乎在向他所在的方向偏移,最後停下,看向他所在之處。
還沒給他半點反應時間,那人的聲音便隔著這萬眾人海,遙遙傳入他的耳中:“不用刻意。”
度南書再度抬頭望去,男人的五官不算清晰,他甚至看不清對方的眼睛,卻莫名有著一種,對方一直注視著他所在方向的錯覺。
又或許,那並不是錯覺。
心底驀然一輕,仿佛什麼東西隨著那個聲音一起漸漸消散。再看向周遭眼底寫滿緊張的人們,度南書倒是輕輕笑起。
他驟然停下了腳步,手心裏的一抹暗色又收回儲物戒之中。在一旁推搡向前的人群之中硬生生地被落到了最後。
而前方的測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三位長老輪番替換,保準了不會出半點差錯。
“下一位。”
不知在那道若有若無的視線之下站立了多久,度南書終於看清了那高台的模樣,得以聽見了一旁高台下站立的侍童的聲音。
“可還有未經測骨之人?”
高台上一時沒有人上去,那侍童不免又問了一句。
周圍不少人便看向了此時距高台已算是最近的度南書。
度南書的身份以及他的那點事,幾乎雲闕所有人都知曉幾分。見他停下腳步似有猶疑,一旁人們的膽子也不禁漸漸大了起來。
“估計有些人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知曉自己不過是廢物一個,便不準備上去丟人現眼了。”
這出聲之人隱匿在人群之中,卻是成功讓不少人看向度南書的眼神都有了些許變化。
“不就是我們尊者大徒度南書嗎,他啊,肯定是不敢……”
接話那人話還未說完,度南書便已拾級而上,神態從容。
“畢竟是尊者的首徒,或許真的不是傳聞所說的那般呢?”
“是啊,看尊者似乎也是對他徒弟很有信心的樣子……”
圍觀的人最易受到幹擾,度南書不過表露出些許不畏的態度,他們便能自行腦補出整個故事。
聽聞旁人的話,那個接話的修者後半截話更是卡在了喉嚨裏。
他沒有先前挑起話題之人那般機敏懂得隱匿自身,而是扯著嗓門生怕不能告知天下似的,早已讓度南書注意到了他。
此時看著這人不上不下憋得滿臉通紅的模樣,度南書心底好笑,索性好人做到底,嚴肅了麵色,冷冷瞥了他一眼。
那本就已心生怯意的人不知怎地被他這眼神一看,更是心慌不已,再看上方高台,尊者的視線仿佛始終環繞在他的身周不曾散去。
那人隻覺全身力氣驟然消退,腿一軟就是差點跪下。雖說最後勉力支撐住了自己,但那微抖的雙腿還是能讓人瞧見些許端倪。
此時他也已經無法在意一旁花,祭因他響起的各式嗤笑,隻是看了看上方麵目不清的尊者,又看了一眼冷眼看來的度南書,一句“對不起”脫口而出。
度南書這才在一片哄笑聲中繼續登上那高台,不少人也因此改了態度,隱隱生出幾分期待。
為度南書測骨的正是最初的那位白發長老。見他登台,那長老也睜開雙眼,先是動用玄力細細勘看了一番。
即使麵對的是度南書,他的態度也一如方才,不見半點輕視也沒有絲毫放鬆。
也正是這認真勁徹底感染了還未散去的等候之人。
度南書幾乎能感受到四下的人是怎樣屏住呼吸等待著這位長老認真檢測給出答複,而實際上,這長老已在上前一步的那瞬間搭過脈,測過了骨,知曉了他不具備絲毫玄力特征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