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情起何處?(1 / 1)

白莫樆的眼睛睜著,在黑色的幕布之下,顯得閃閃發亮。小嘴微微張開,輕聲對著熟睡的尹奕說了句,

“謝謝。”

幾乎已經沒有人記得了吧,葛建忠不記得,顧影那兩個人又怎麼會記得。大家都忘了,包括段淨。活著的人很少記住死去的。往年就隻剩下自己,可是今年竟然多了一個人。

十年前的今天,母親去世。也就是在明天,段淨來參加她母親的葬禮,親口把她許做尹家的兒媳,也就是眼前這人的妻!

說來搞笑,婚約紀念日竟然就在她母親的忌日後麵一天。忌日就在今天呐!往年的時候,她也不會去墓園裏麵祭拜。不是不願意去見白瑩,隻是害怕,看見了,就再也忍受不了俗世的折磨,她想隨著她一起走。

赤條條來去無牽掛。

所以,她不能去,去之後,反而會告訴母親自己過得並不好,不能夠讓她死了也不得安生。就因為這兩個原因,她是從來不去墓園的。每一年都是自己在這一天選擇一個風景優美的地方,坐在那裏,然後等待風將白瑩捎過來,親吻她的臉頰,用心去說些家常。

今年不一樣了,她在臥龍山上麵走,尹奕跟在後麵,在那片綠色蔥鬱,全是矮樹的地方,眼前這個男人突然停住,然後說出了震驚一世的話語。

“媽,你放心,我會把莫樆照顧好。明年我們就去墓園看您!”

天!怎麼可能,為什麼眼前這個男人知道今天是她母親的忌日,還知道她的習慣癖好?她的腦袋還在嗡嗡作響的時候,尹奕猛的單膝跪下,不管這片土地還是雨水下過之後的泥濘,不管她有沒有準備好,不管不顧的,就像是,瘋了魔。

白莫樆定定的看著尹奕,從男人跪在她麵前的那一刻起,她早已不能思考,就像是腦子裏麵的齒輪被藤蔓掐住了一般,強行是轉動不了的。她麵色白削,就好像一層隨時都能戳破的玻璃紙,尹奕稍微用點力,估計就不行了。

將白莫樆垂在身體兩側的手拿出來一隻,尹奕眉眼緩緩,看著小人兒有些呆滯的雙眸,然後用兩隻手將她瘦弱薄脆的手腕以蝸牛一樣的速度,就這樣慢慢地慢慢地從她的身側一點點拉長,就像是對待蓮藕裏麵纖薄的線一樣,得專注小心到什麼程度,才能夠不斷掉。

尹奕就是以這樣的速度,把白莫樆的手,從她的那一邊,拉到自己的這一邊。兩個人的手腕在空中移動,就像是兩個碰撞的流星。緊緊相依,不言離棄。

知道白莫樆的手停在他的唇邊,直到那手指上纖弱的容貌都清晰可見。因為皮膚敏感的原因,她幾乎都能感覺到尹奕從鼻腔裏麵呼出的熱氣,帶著塵世的煙火味道。那薄削的唇形就在咫尺。好像下一秒,她的手指就能撞上去一樣。可是,偏生停住了。

尹奕微微抬眼,眸中的暗沉帶著白莫樆看不懂的深意:

“我會好好照顧你。無論將來我們遭遇了什麼,莫樆,你要答應我,當著你母親的麵,告訴我,你願意去相信我。你願意給我一次解釋的機會。”

湯顯祖的《牡丹亭》裏麵有一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此刻,在小雨過後濕漉漉的路上,在空氣都已經因為秋風再沒有那種濕濕膩膩的感覺的微涼夜晚,在眼前這人能讓人溺亡的眼神中,白莫樆似乎有些明白這句話背後帶著的含義。

“恩”點頭答應,聲音很輕,瞬間就消失在

涼涼的晚風之中。卻是被尹奕的耳朵輕易的捕捉到了。

“真的?”

似乎有些訝異,尹奕再次問了一遍。得到的,是白莫樆提高聲音的再一次答應。

“恩!”

她沒有問為什麼,沒有去刨根究底。很多瞞著自己的事情,她此刻都不願意再去追究。眼前這個人,那樣的虔誠,那樣的卑微,如果隻是希望能換到她的一個承諾。她還有什麼好說的。尊貴如他,清冷如他,驕傲如他,在這樣一個絕對稱不上幹淨的地方,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的單膝跪下,這裏麵包含的誠心難道還不夠?

所以,她沒有問為什麼,沒有對他莫名其妙的話產生抵觸情緒。今天,注定是一個她不能發脾氣的日子。不僅因為母親,更是因為眼前的人。

月夜微涼,曠野裏因為是秋季,早已聽不見陣陣蛙鳴,一點也不吵鬧。夜早就深了,萬家鄧華悉數熄滅。偶有幾盞明燈,照亮的又是怎樣的靈魂?

站在酒店的陽台,涼風順著絲質的外衣,又幾縷鑽進她纖瘦的身體,卻是難得的服帖。說他們服帖,卻又是些調皮的山間精靈,在她的身體敏感處打著轉兒,就是不肯離去。腋下,腰間,還有膝蓋處。環環繞繞,隱隱約約。

突的,一個重量加在白莫樆的身上。羊毛針線的開衫,即便隻是薄薄的一層,作用不可謂不大。瞬間,就將這些調皮的精靈嚇跑了。隻有一股股的暖流在身體內流動。

恩,還有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