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複一日,自從賀垍做新的打更人以來,過去了小半年,他是兢兢業業從不休息,每日不忘的便是在那長勝街口大吼三句:“可敢現身一見”。不曾有過任何回應,有時候也有回應,便是那不知某家婦人的破口大罵,也曾有人不滿。不過從未有人能夠找到賀垍這個半夜亂吼亂叫的主兒,這件事兒也一度成為了勾欄酒肆茶餘飯後的談資,甚至有某家貴人發出十兩白銀懸賞,“隻要抓住這個半夜擾人清夢的歹人,便可倒長勝街某某巷領賞。”
賀垍隻能哭笑不得的看著這份懸賞令:“這錢我可是得不著咯!”
放棄了名利,賀垍的小日子過的更加舒心,與老劉頭成了至交,城內各府的門房、管事都認得這位新的打更先生,避開了聚賢酒莊,賀垍成為了,各攤主茶肆的常客。
杜公對賀垍多有看中,看見他現在浪蕩的樣子,那裏是曾經那個充滿自信,誓要在官場闖出一番事業的賀垍呀!顯然許久之前杜公看過這位打更先生之後,便對賀垍徹底失望了,就連杜子由也沒有再和賀垍交往。
賀垍已經有了新的圈子,新的生活方式。
又是一個陰沉日,時辰還早天便黑壓壓的像是要掉下來。客來茶館,兩個臉熟的門房正在危險細語的聊的火熱。賀垍也準備喝一杯茶就打更去了。
“聽說了嗎?聽書閣的老先生現在都沒有什麼好的故事可講了,”長臉的說道。
“唉!早就沒新故事了,不外就是些,文士趕考,武將立功,兩國之戰的老俗套。”濃眉的心中有些不滿。
長臉又有些感歎:“像我們這些個小人物,就隻有聽聽故事,說不定晚上做夢的時候還能當一回大官兒。”
“當官兒有什麼好的,我更願意做哪些懷中有美人兒的夢,”濃眉好似留著口水。
“就曉得做春夢,當了官兒那還怕,不由的美人送上門兒來?”長臉打趣說道。
“唉!聽書閣的老先生,啥時候講一回,美人兒的故事呀!”濃眉癡癡的想著,“能聽一回,我晚上肯定夢的見。”
“霍府高門大院兒的能沒有美人兒?你這霍府的門房就算不敢正眼瞧,餘光也能好好欣賞一番呀!”長臉有些猥瑣的打趣道。
濃眉有些喪氣小聲回答道:“哪裏有什麼美人呐,除了一些整天圍著少爺轉的丫鬟,後院都沒有人,二少爺又還未娶...”
“丫鬟不也有好看的嗎?能給管家要一個來做媳婦兒嗎?”長臉說道。
賀垍在一旁自飲,無意聽見兩人說霍府後院兒沒人兒便詫異的問道:“這位兄弟,我聽聞半年前霍府少爺不是結親了嗎?為何你會說後院沒人。”
長臉是個最快的,脫口便說道:“唉!那霍府少夫人是個絕色的女子,可嫁過來之後,發現霍少爺有些癡傻,女子外柔內剛不肯委身,結親沒幾天就懸梁了...”
濃眉本想堵住長臉的嘴,可沒想長臉幾句話就倒完了。
聽此言,賀垍瞬間霹靂臨身,“自盡了?”外麵下起了沙沙小雨。
這一夜,賀垍沒有喊出那句天幹物燥,可能是上天下雨,半夜的長勝街西巷子,再也沒有人吆喝,“可敢現身一見。”
隻身走在暗夜中,小雨淋個透心涼,口中喃喃:“為何!為何!”
當初他想在趙茹心中種下一粒仇恨的種子,隻為了讓她安然的活下去,可如今她為何還是...賀垍此刻猶如百爪撓心,半年時間,子時三刻,她說要他報恩,賀垍從未懈怠,雖從未有過她的回應,賀垍仍然相信她,隻要夜深人靜隻是她能聽見他的聲音,心裏想著她安詳的入睡,賀垍心裏便是甜滋滋的,平淡的日子也是抹了蜜。
“為何!為何如此,為何會騙他,”賀垍腳踩著積水,烏發垂髫蒙住了雙眼,他要問個清楚,問那個傳信之人趙英慕。
那日自從趙英慕轉身之後,賀垍再無她的音訊。回想起來,那日趙英慕一直背對著賀垍,淚眼朦朧,交代了一些事,又問了些奇怪的問題。賀垍不敢接受這個敢愛敢恨的女子,畢竟她是她的小姑姑,她已經有過交代了。
走了三條街,淋著雨賀垍的身子變得滾燙,卻還是到了這個他曾經挨過板子的趙府。夜間人人都睡了,門房還是開了門。趙家門房是認得賀垍的畢竟,兩個小姐都為了這個不值當的人哭的死去活來。
門房見著他未曾說話便拿著棍棒趕他,賀垍任由拳頭加身,還是艱難問道:“我隻想見一見你家的趙英慕姑娘。”
估計門房也是打累了,一聽是找趙英慕的便還是說道:“三個月前,趙英慕就嫁人了,夫家是江州城有名的書香門第,杜公杜家!”
賀垍白挨了一頓打,強忍著傷勢。這是他第一次去杜家卻不是為了拜訪杜公而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