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沒有忘了做飯
第68章沒有忘了做飯
他的聲音漸漸低沉了下去。
“可是在她身邊的時候覺得很輕鬆，是不是隻有在那個時候，我才真正是一個純粹的男人，一個純粹的花季桓？不是你們期待的少主，也不是要時刻提防對手的宰相侄兒……很輕鬆，很美好啊，師父你說說，是不是這樣？”
端木涵靜靜地聽著，不知什麼時候她才發現，身邊的青年已經沉沉睡了過去。她挪動了自己的身體，張開雙臂輕輕將他抱在了懷中，懷中人又發出了一聲無意識的哼聲。
她的孩子啊……她怎麼忍心看他這麼痛苦。
長西集西郊的廣袤樹林向來是眾多獵手的狩獵之所在，在其中修建有不少讓獵手們暫居的木屋和草屋。隨著時節進入晚秋，獵手們也都紛紛收拾了器械回家，這些屋子便空了起來。
樹林之中四通八達，然而但凡路便是靠自己走出來的，除去通達的大路，錯綜複雜的小路交織在林間，若是放任自己隨意行走，或許會在不經意間就走到有意思的地方去。
順著小路往前行，在偏僻的樹林深處，枝葉掩映之下忽然看見一豆燈光閃爍著，在這個時節難道還有獵人守在此處？
屋內昏暗的燈光下，映照出躺在一邊草鋪上的青年人。隻見他臉色蒼白，隻有一床破舊的被褥蓋住他的部分身體，露出傷痕累累的雙腿和結實的前胸。
視線再一轉，他的左臂竟然生生缺失了，斷麵竟然是一片焦黑，某種意義上卻又正好阻止了血液的大量湧出。
他的嘴唇不知是因為失血還是斷臂的劇痛，在油燈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愈發蒼白，額頭更有一道蜈蚣般的粉色傷痕蜿蜒到右邊太陽穴處，看起來更讓人覺得分外遺憾。
原以為他在昏睡之中，忽然間卻睜開眼，頭頸一轉，正好迎上推門而入的美麗少女……那女孩子，赫然便是歸海無瑕。
“無瑕，你回來了。”他輕輕說道，露出了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微笑。
看到床上的人在此刻蘇醒，無瑕頓時將手中竹籃裏的蘑菇青菜全部拋下不顧，快步跑到床邊跪下，“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大哥！大哥……你可算醒了！”
這斷臂之人，正是那從天譴之雷下將無瑕帶走的歸海無涯。
以一隻左臂作為代價，他成功地將自己的妹妹從天雷之下搶出來，二人跌跌撞撞間竟然就乘風落到了此處。
無涯抬起僅剩的右手，緩緩伸過來，輕輕摸了摸她的腦袋，動作雖然緩慢但溫柔有力，沉聲道：“我可是曾在獵人手下死裏逃生的，怎麼會……還會為這樣的小傷死去？”
說到“死裏逃生”，無瑕不由嗚咽著道：“大哥……為什麼，你會換了一副模樣呢……你早說是你啊，還騙我和哥哥，還嚇唬我……”
且看無涯的麵容，與無瑕和無央根本沒有半點相似，而且若是細細觀察，如果用半幅麵具遮住他的鼻子以上，便會發現他竟然是那位傳說中的大將軍府幕僚……左狄！
無怪他能夠對無瑕說出那樣動情的話，無怪他會那麼及時地出現在夜來小築將無瑕從天雷之下搶走。
無瑕緊緊地握住大哥的右手，無涯卻仿佛陷入了沉思，靜默片刻方才輕輕地道：“瑕兒，實在是情非得已……”
他看著無瑕，眼神分外溫柔：“不過也沒事，無非是在幾乎魂飛魄散之際搶到了一具人類的軀體，因此換了一副麵貌，這樣……嚇到你了嗎？以後哥哥再也不會了。”
“沒有，沒有……”無瑕拚命地搖頭，眼淚不停歇地淌著。大哥嘴上說得輕描淡寫，她的心卻仿佛是被一把又鈍又鏽的刀子刺入，還拚命地翻攪不休。
她怎麼會忘記，當年和無央一起看著大哥被獵人抓去的情形仿佛依然還在眼前，“魂飛魄散”是看起來很遙遠的字眼，可當它攤到自己摯愛的親人身上，那種感覺，要怎麼去形容？
那是連稍微回想片刻都會心內發寒的回憶。無瑕看著現在這張陌生又熟悉的臉，她的心裏卻是無比的痛苦和悲涼，為什麼她總是這麼不懂事，總是讓她的親人們承受這麼多的痛苦？
如果她早早聽哥哥的話，再及時地聽大哥的話，就不會有那道天譴，不會有這諸多的麻煩事情了，不是嗎？
她兀自痛苦著，但讓她痛苦顯然也不是無涯的本意，便拍了拍她的肩膀，微微提高了聲音笑道：“還傻坐在那裏做什麼，我餓了啊，快做飯，不會把做飯給忘記了吧。”
“才沒有忘。”快速地抹了一把眼淚，無瑕嬌嗔了一句，回身去將散落了一地的菜收拾了起來，快快地奔去那邊的灶台開始忙活起來。
木屋裏的簡單生活用品一應俱全，無瑕快快將在外撿拾的東西放入鍋中，先做出了一鍋雜燴出來。
她緊緊地咬著唇，現在關鍵是要給大哥補充體力，先讓他吃飽才是要緊事情。她也該懂事些了，她怎麼能再連累大哥？
何況還有留在楚涼城裏的無央，雖然相信他絕對不會在大火裏受到什麼傷害，可是她也不能確定他現在會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