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可惜,纖漠到底不是魚兒,所以水中的危險她察覺不到。周圍很安靜,隻有兩個人劃動水流發出的嘩嘩聲音,慚洛在前,纖漠在後,兩人都隨時警惕著周圍的環境。慚洛從小在一種緊張的環境下長大,隻要走錯一步,便性命堪憂,所以他對危險的知覺也更明銳些。
遊了約莫兩丈遠,慚洛便感覺到深潭中的水流有些異樣,雖然微弱,可是他到底是感覺到了。不過出乎他的意料,這個時刻,他最先想到的竟然是身後的女人,這樣細小的水流變化,她能感覺得到嗎?
慚洛放慢了速度,握著腰帶的手緊了緊,確定腰帶的那頭,纖漠還好好的存在,心中的不安才減輕了一些。
纖漠隻感覺手腕上被拉扯了一下,心中明白是慚洛在試探自己的位置,她又奮力的向前遊了一些,想靠近慚洛一點,可是剛剛向遊了半個身位,腳上便觸動到了什麼,還來不及反應,隻覺渾身閃過一陣電流。
慶幸,那電流隻是一刹那的光景,纖漠顫抖了一瞬,心中有些慌亂,急急的向前遊去,直到慌亂中手被另一隻大手緊緊握住,一顆心才總算平靜下來。纖漠有些想笑,原來,她也不過一個女子而已,也會怕。
纖漠的心安靜下來,可是慚洛卻越發的緊張了,周圍的水流似乎還在變化,而且變化似乎越發的明顯,就好像水中有些未知的東西將水流的軌跡打破了一般。慚洛心裏有些急,抓住纖漠的手加快了行進的速度。
“唔……”纖漠還來不及反應,剛才那種詭異的觸覺和電流再一次襲擊了靈魂。而這一次,連抓著她手的慚洛也感覺到了。兩人都是一驚,手更握緊了幾分。慚洛掙紮著向上,抓著纖漠的手猛的竄出水麵。
水花濺起在空中,被暈黃的光芒映出星星點點。
慚洛擁著纖漠,目光掃向水麵,本想借著暈黃的光芒興許能看見什麼,可是,兩人剛剛睜開眼,便被眼前的景象怔住了。
本來黑漆漆望不見深淺的水潭,此刻,隻能用燦爛來形容。
水麵上,泛著五顏六色的光芒,那些光芒還在水中不斷的變化遊動。仔細一看,竟是些閃著光芒的魚兒,隻是這些閃著光芒的魚兒長相並沒有五顏六色的燦爛,不下千條的魚兒,張著嘴,而口中,是滿排鋒利的牙齒。
這種魚兒透著詭異,五顏六色的繽紛,卻又猙獰得可怕,美與醜結合在一起,讓人心底陣陣的發寒。纖漠忍不住一個激靈,要不是被慚洛擁在懷中,她早就癱軟了下來。
“還有兩丈的距離,”慚洛隻淡淡的說了這麼一句,沒有波瀾的語氣,讓纖漠的心也沉靜不少。纖漠點點頭,對,還有兩丈的距離,也許……還能搏一搏的。隻是,被這種魚兒包圍的情況下,隻怕那機會小的可憐。
“我不怕。”纖漠在慚洛的懷中揚起頭,對上他的眼。
慚洛一瞬間笑了,抬起手撫上纖漠臉,冰寒的水中,卻帶出溫熱的觸覺。笑容還在繼續的時候,慚洛的眼裏,突然閃過一抹異樣,他低頭,蜻蜓點水的一吻落在纖漠的唇上,在她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已經從她的懷中掏出了閃著寒光的匕首“月”。
纖漠一驚,眼睜睜看著慚洛對她泛起笑,可是笑的同時,他卻用匕首“月”劃破了自己的手臂。鮮血彌漫開去,水中的魚兒激動著快速的遊動,帶出五光十色的絢麗。
“女人,你要好好的活下去。這是聖旨。”
慚洛說話的時候,十指張開,手中緊握著的腰帶失去了束縛,漂浮到水麵,被五顏六色的光芒映出一抹哀傷的無奈。
空氣中彌漫著鮮血的味道,纖漠哭了,眼淚瘋狂的往下落,模糊了整個世界。纖漠瘋狂的搖頭,嘴唇顫抖著,想開口,可是卻又怎麼都說不出半個字。恍惚中,是一雙大手猛將她推向了岸邊,力道之大,仿佛用盡了生命的力量,連一點反抗的機會都沒有給她留下。
安靜的山洞內,隻剩下撲打水麵的聲響和粗重的喘息聲,纖漠再次回頭的時候,隻能看見漫天遍野飛濺的水花。
纖漠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上岸的,她隻知道,整個世界都彌漫著一片血紅。
安靜了,沒有一絲聲響。水麵掙紮過後又恢複了平靜,隻漆黑一片,那些繽紛的五顏六色仿佛隻是一個夢幻。隻有水麵上騰起的鮮血腥味還能證明剛才一切的真實。
纖漠舔了舔嘴唇,蒼白的麵上彌漫著恐懼。
“洛……”
纖漠一開口,吐出一個字,眼淚落進水中,隻“滴答”一聲。
“你說過不放手的,你這個騙子!”
纖漠聲嘶力竭的吼了出來,可是平靜的水麵沒有給她任何的反應。
“你是個騙子……騙子……”
纖漠有些癡了,口中隻傻傻的重複著這句話,淚,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幹涸,牆上的油燈燈油燃到了盡頭,隱隱滅滅眼看便要墜入無止境的黑暗。
身上的衣服還滴落著水珠,纖漠麻木了,隻搖搖晃晃的站起身,她指著隻剩下一抹暗紅的水麵,眼中堅毅閃過,冷冷的說:“慚洛,我恨你!恨你一輩子!”
她會恨他的,他怎麼可以就這麼放開手?
纖漠不哭了,站在深潭的邊上,任冰涼的世界逐漸侵襲入身體。纖漠不哭了,反正魂魄早已經不在了,所以她不哭。
身後是皇陵的真正入口,可是,現在卻隻剩下她一個人。
轉過身,沒有淚,隻任滿世界的冰冷蔓延。在油燈的燈油耗盡,猛的熄滅那一刹那,纖漠邁進了寶龍穴。
寶龍穴裏,是沒有黑暗的,因為真正的皇陵裏,絕對不會缺少幾顆夜明珠。擺在纖漠麵前的是一坐浩蕩的小山,用金銀財寶堆砌而成,可是纖漠卻宛若未見。她麵無表情,一步步向前走,如遊魂一般。
在小山的頂上,是一顆碗大的夜明珠,纖漠抬頭,眸子裏隻剩下蒼茫。而那夜明珠下,便是一個紅木的雕花錦盒,錦盒上刻著祥雲和金鳳。纖漠不知道這麼靜靜的望了多久,她隻知道,回過神來的時候,腳有些隱隱的發麻。
纖漠麵容麻木,從小山的腳下開始往上爬,金銀堆砌的小山,手掌借力之處,都是金銀的菱角,刺進手心裏,劃出猙獰的紅色。隻可惜纖漠麻木了,即使手心裏血肉模糊也感覺不到絲毫。
滾下,再從頭開始,由始至終,纖漠沒有吭過一聲,整個世界隻有珠寶從小山上滾落的聲音,窸窸窣窣,纖漠卻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