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牢裏待了三天,阿宓就被接出來了。傅家老爺子第一個不同意,暴跳如雷,究竟是哪個孽障敢把她放出來,他不會饒了他。傅太太臉色很不好地回複:“爸,她懷孕了。醫院檢查出來了,孕期有六周了。”“誰?誰的種!”老爺子震驚,那感覺像是晴天霹靂,並沒有當曾爺爺的喜悅激動。“老三的。”一個多月前,確定是老三的種無疑。老爺子拄著拐杖的手有些抖,完全是被不孝孫子給氣的,竟然把那種女孩搞到鼓起肚皮,這叫他怎麼容忍,怎能不恨?“檢孕單給我看看!”確定那女孩是真懷上傅家的孩子了,老人氣歸氣,但也沒再揪著不放,隻好讓人把那不知羞恥的女孩接回來,好生養胎。“甭以為有了孩子,就能母憑子貴,現在還是封建社會嗎?不是!所以是連妾都甭想做,反正你是休想進傅家的門!”老爺子拄著手杖氣吼吼,把阿宓領到跟前訓話,好一通威逼利誘,“你要是識相點,孩子生下之後,你就拿一筆錢滾出霖城,你是滾回鄉下也好,出國去快活也好,總之,一輩子別讓我傅家的人看見你!”並非他心狠不仁,對著一個小姑娘這樣吼喝怒罵,而是他自認為年輕時候閱女無數,見慣了這種一心要進豪門的野雞,對這種拜金女,他可謂是深惡痛絕。他父親那一輩人的時候,就是被這種拜金女給破壞了家庭,好好的世家弄得四分五裂,也還是他手腕強硬,心冷如冰,才不會走了父輩的老路。身處花花世界,雙眼看破紅塵,一直堅持自我,才能把重振家門,有了今天富貴榮華令人仰慕的傅家。所以,他是絕對不會讓莊宓一個卑微低賤,人品敗壞的女孩進門的。傅太太冷漠地瞥了阿宓一眼,“你還愣在這幹什麼,回去把容恒的房間打掃幹淨了。”雖然是有了,但還沒顯懷,再回去幹活不要緊的,總之是不能讓她閑在家裏當闊太。阿宓低眉順眼地退下去了。心裏暗暗地想著,還好她沒想過要嫁給這戶人家做媳婦,不然可被苦死虐死了。所以眼下被他們這些道貌岸然的長輩苛待著,她也不覺傷心難過。“爸,您看阿帆也是不懂事,作為老大,卻不好好表現,給下麵的弟弟做好榜樣,前幾天弄出那麼大的醜事來,咱們傅家的臉麵,遲早要被他丟盡了。您說,家裏出了一個孽子也就算了,偏偏癡癡傻傻的老三也被帶壞,把這女孩的肚子給搞大了,兄弟倆栽在同一個女的身上,您說多作孽啊。”“還是阿溢好,為人本分老實,又刻苦好學,不像老大和老三,盡搞些糟心事來給家長煩惱。”傅老爺子睨著她,沒說話。他當然知道,這大媳婦在打什麼算盤。老二嘉溢,可不像她說的那麼好,那就是個心術不正,心機還深的,甭以為他老眼昏花,看不真切!清帆是荒唐了點,但心術正,為人坦蕩,從不幹傷天害理的事。老三容恒,隻可惜了是個腦子不清楚的,他既然是腦子不清楚,糊裏糊塗弄了個小保姆懷孕,反被她算計,也算是情有可原。就是嘉溢……傅老爺子眯了眯眼,心中的厭惡很好地隱藏起來了,沒有顯露表麵。他不會忘記,那個向來冷傲冷靜,刻苦勤學,時常被學校提名表揚的好孩子好學生傅嘉溢,會幹出傷害幼弟的事來。嫉妒老三比他聰慧,比他伶俐,又得文遠(傅容恒的父親)的偏愛,所以在老三生病發燒的時候,秘而不宣,知而不報,還弄了有害的東西給他吃了,害得他高熱不退,最後又因為病情延誤,沒有及時治療,生生把腦子燒壞了。這是薑姨手下的女傭親眼看見的,當時年僅十三歲的傅嘉溢就已經懂得脅迫家裏的傭人。女傭立即就辭職回老家去了,臨走前悄悄秘報給薑姨。薑姨聽聞後驚怕不已,六神無主之際,就打電話告到老爺子那裏。老爺子當時還在另一個城市應酬,接到電話當天就安排了航班立即趕來,結果人去樓空,傅嘉溢被送到英國念書去了。這些年,他再沒有見過傅嘉溢,他當然是有回來過的,隻是每回都恰巧跟他錯開碰麵。一眨眼他們都這麼大了,當年的事過去得太久太遠,老人已經不打算再追究,但要他接受傅嘉溢,那是絕不可能的。總之這家裏最受委屈的,就是成了傻子的傅三。老爺子沉吟,婚事一定要給他辦最好的,他未來的妻子,也一定要門當戶對,優雅大方的名門閨秀。就在莊宓肚子裏的孩子生出來後,立刻擇良配結婚。……阿宓根本沒有懷孕,那紙驗單,是傅容恒讓醫院的人偽造的。她內心惶惶,不知道他暗地裏的動作,不知道他的動機是什麼。他讓她假孕,她也隻能乖乖聽話,好好配合。每天都要到老爺子那邊聽一次訓話,實在膽戰心驚,生怕在這個精明的老人麵前露了餡。每天還要勤苦幹活,洗衣拖地都是她的工作,傅太太命令監工在一旁仔細看著她,防她偷懶。這日子過得苦不堪言,也不知道要熬到什麼時候才是個頭。越來越多的衣服要洗,越來越多的地兒要拖,阿宓快頂不住了,索性破罐子摔破,直接往地上一躺,小聲呼痛。那監視她的長工曉得她肚子裏揣著傅家的骨喎嗶肉呢,見她出現異狀,嚇得臉都白了,生怕她一個不小心就流了產,就要賴到她頭上來,當即急忙把她扶著到獨立的臥室裏歇著,小心伺候。“可是我那衣服……”她背靠著沙發真皮軟墊,氣若遊絲,期期艾艾的,欲言又止。監工忙不迭回道:“我洗!我洗!全部都我洗,你好好躺著,別下床啊!”“還有那地,北苑的五道樓梯……”監工點頭如搗蒜,“我也一並包了!哎呦你快別說了,躺著吧,我這就去給你打水來!”之前是誰說來著,她莊宓就不是個做闊太貴婦的命,想要母憑子貴上位嫁給傅三當少奶奶?想坐在床上,左呼右喚差使傭人?夢裏才有的事。這不,她這麼快就打了臉,巴巴伺候起她來了。阿宓扭頭望著窗外的亮麗園景,心情如水般平靜。他們都是一樣的,掙紮在底層的弱小可憐的人,除了迎奉討好,還要怎麼生存?她望著窗景兀自出神,門口立著一道清瘦修長的身影,俊美沉靜的側臉認真專注地凝視著室內床上那個嬌小瘦弱的身影。傅容恒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跟她相處了一段時間,知曉她是個逆來順受,什麼也不懂的,沒想到暗中觀察下來,她原來也有這樣機敏的時候。或許,他得重新審視她,不應該隻把她當做沒有靈魂的花瓶。傅容恒為今日的發現而暗暗感到欣喜,卻忽略了一點,她表麵越柔順,內心就越倔強,而倔強的人,並不容易馴服。當他逼迫得越緊,她越是要逃離。對此,傅容恒並不以為意,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女人這種生物,向來抵擋不住柔情的攻勢,隻要施舍一點感情,就能讓她們動心。一旦動了心的女人,就能掌控她的一切。傅容恒對女人的了解是——好像她們這一生,都在追求愛。如果她們是飛蛾,那麼愛便是那吸引她們永遠追隨的火光。哪怕為愛會葬送她們的一切,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