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回家了, 晚飯是俞北平做的, 三個人圍著圓桌,偌大的地方有些空曠。
俞北平給湯子期夾菜,問她:“工作得怎麼樣?”
湯子期低頭扒飯,含糊道:“還行。”
俞北平咬了根青菜, 默默咀嚼咽下:“那就是不夠好。”
湯子期一滯,哭喪著臉回頭看他:“首長,您不要這麼聰明好不好, 讓咱們小老百姓的日子怎麼過啊。”
俞北平被她說得笑起來:“繼續貧。”
湯子期對他做鬼臉。
他伸手過去撈她的臉, 誰料她一個閃身躲到了桌底下。
“以前跟你老師玩這招,現在跟我還來?”他曲起食指敲敲桌麵,“快一點,自覺出來,我不想動粗。”
“你保證不打我。”
“我打你幹嘛?”
“真的不打我?”
俞北平保證:“不打。”
湯子期才顫巍巍從桌底下爬了出來, 兩隻手扒拉在桌沿上, 一雙大眼睛審度著他。
俞北平覺得她這表情特別可愛:“真怕我打你啊?”
她缺心眼地點了點頭。
俞北平簡直不知道該說她什麼好,隻能給她布菜,堵上她這章口沒遮攔的小嘴:“多吃點兒。”
湯子期都滿嘴的食物了,還是吭哧吭哧往裏塞。
吃得多了,俞北平又擔心她吃撐了, 忙攔住她:“少吃點兒。”
湯子期好不容易咽下去,瞪大眼睛控訴他:“剛剛讓我多吃點兒,現在又讓我少吃點兒,你站哪邊的啊?”
“折中。吃得少的時候多吃, 吃多了就得抑製。”
他把她碗裏的菜都扒拉了回來。
“俞北平!”
他一個眼角的餘光掃過來,她又啞了聲,不敢真跟他叫板,低頭乖乖扒飯。
俞北平的眼神柔和下來,又給她夾菜:“吃吧,一會兒帶你出去玩,看燈會。今天元宵節,記得嗎?”
湯子期抬起頭,迷茫的小臉望著他。俞北平笑了:“不想出去走走?”
她後知後覺地點頭:“想去。”
眼睛晶亮晶亮的。
這幾天忙著工作和應對刁難她的上司,湯子期都心力交瘁了。
“想去就快點吃。”他又給她添了兩筷子。
出門前,俞北平招呼楊述:“一塊兒去嗎?”
楊述擺手:“你們去吧,我可不想當電燈泡。”
湯子期拉了俞北平的手就飛快竄了出去,壓根沒招呼他。大門“砰”一聲關上,回應還在樓道裏回蕩。與此相伴的,是走廊裏兩人嘻嘻哈哈的打趣聲,像夢境一樣在黑暗裏漸漸遠去。
楊述依稀記得八歲以前,他和俞北平也有過這樣形影不離的日子。那會兒他還姓俞,走哪兒都像個跟屁蟲似的跟在哥哥後麵,旁人見了他們都要笑著彎腰問一句,哎,你們誰是哥哥誰是弟弟啊?因為他晚出生一分鍾,就得一輩子屈居下位。
可他那時候沒有任何不甘和怨懟,記憶裏,隻有北京城頭頂湛藍的天空,還有明媚悅目的陽光,一絲一縷照進他再也回不去的年少歲月裏。
……
路上人流很盛,滿大街張燈結彩,大院的公園裏都放了燈。湯子期拉著俞北平從側門出去,開心地在青石板地上蹦了蹦。
“多大了,跟個小孩子似的。”俞北平揉了一下她的腦袋。
夜風大,他把圍巾接下來,給她仔細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