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子期從獄房出來時, 腳步猶如灌了鉛。
不遠處, 俞北平在和一個警長搭話,手裏夾著煙,看到她就和身邊人打了招呼,快步過來:“沒事兒吧?”
“沒。”她瞧著精神不大好。
心知肚明的事, 俞北平也沒多問,交代了兩句就去後麵開來了車。
兩人前腳剛走,江越和肖揚後腳就到了。
兩輛車在狹窄的道路上擦過, 彼此亮了亮燈, 算是打過招呼了。不過,都沒有降下車窗說話的心情。
湯子期不經意的一個回頭,目光就定住了。
她清清楚楚地瞧見,江越右手撐著臉頰,眼角滑下一滴眼淚。車都快進大門了, 又一個急刹停下。約莫在門口駐了幾秒, 又按原路返回了。
……
“你是不是有病啊?”肖揚氣急敗壞地打方向盤。
——一路闖了六個紅燈、急吼吼地過來,到了門口,卻忽然改變主意讓他開回去。
江越悶了會兒,忽然苦笑:“……說真的,我有點兒怕。”
“怕什麼?”
“和你沒關係, 你不懂的。”真怕看見人以後,對方那張微微含笑又眼神淡漠的臉。他有太多的疑問,可臨到了了,又退縮了。
江越是個聰明人, 確切來說,是個表麵糊塗咋呼、內心卻很清明的人。
陳珞不愛他,甚至沒有一丁點在乎他。
——他明明白白。
……
時間過得很快,不知不覺間,天氣就開始轉涼了。
因為工作調度,湯子期下個月要和醫療組去鹿江大學交流學習,這幾天,她都待在家裏看電視。
俞北平進門時,電視機的聲音就很響亮。
他彎腰換鞋,一邊跟她說:“大小姐,聲音小一點,別吵到鄰居。”
湯子期沒理他,專注地望著電視機屏幕。
俞北平有些詫異,仰頭望去。
主持人表情肅穆,聲音清晰和緩,報道的前幾日豐彙集團老總被調查、進而刑事拘留的事情。
俞北平走到她身後,拿過遙控關了電視機。
驟然黑屏,湯子期疑惑地抬頭。
俞北平捏她的臉:“別看了,人都抓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
俞北平也沒隱瞞,他有朋友就是幹這個的,最近正經手這個案子:“鍾勉良名下存巨額非法財產收入,調查以後,豐彙集團的很多業務都沒勒令停止,現在人人自危,股價大跌,距離破產也不遠了。”
湯子期早有準備,可還是有些默然。
俞北平瞥她一眼,道出了她的心聲:“鍾翰雲和簡筠已經離開了北京。”
湯子期覺得尷尬:“我又沒問他們。”
“嘴裏沒問,心裏是這麼想的。”他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聲,端了杯水來喝。
“我也是關心陸錚和老師的事情。”湯子期說。說完,又覺得占了理,底氣也足了些。
陳珞什麼都不願意說,俞北平也私下找過楊述。兩人卻好像心有靈犀一般,絕口不提和對方的關係,好像他們真的隻是萍水相逢的普通交情。
陳珞一審判了死刑,二審改判無期,主訴的就是李從周。
李從周說,她沒有選擇上訴。
“所以,我打算去一趟鹿江。這次的交流,我是自己報名的。”她拿來了一個小碗,把切碎的水果一一傾倒進去,又開始滿冰箱找酸奶。
“你要找什麼?”俞北平過來幫襯她。
“酸奶。”
“要做水果沙拉嗎?為什麼不用沙拉?”
“熱量太高。”她說著,擔憂地掐掐腰裏的軟肉,“早上稱了稱,又胖了。”
俞北平憋著笑,把她抱懷裏,使勁揉著臉頰:“還好啊,也不是很胖,手感肉肉的,我挺喜歡。”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
俞北平微笑:“我過兩天也調過去。”
湯子期訝然:“……你去幹嘛?”
“工作啊,技術交流。”回答地非常簡短。
湯子期卻覺得這話摻了不少水分。
“真的?”
“當然。”他回答地非常自然,還衝她笑了一下。
湯子期雖然心有疑慮,也不好再問什麼了。
兩人都要調走了,過兩天圈裏聚了個會,去西山賽車遊玩。這頂上是個度假村,老板財大氣粗,當初還多出了一分錢,把上山的路也給修了。原本坑坑窪窪的破山路,如今也能順順當當上山了。
前提是,你車技得好,膽量得大。
就湯子期這種,一個人是絕對上不去的。甭提護欄就半人高,彎道很大,稍有不慎就有車毀人亡的危險。別說開了,就是人坐上麵,眼睛往下麵看都覺得心肝顫。
湯子期偏不信這邪,他都上車了,敲敲玻璃門,又把他拽了下來。
“幹嘛?”俞北平好笑地看著她。
她理所當然伸出手:“我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