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妤偌翻過節目單,曲目上根本沒有這首。
葉瑾瑤在嫁給季父之前,也曾是國內知名的鋼琴家,在一場音樂會上,結識了季父。
兩人很快墜入愛河,閃電結婚,又很快懷了季妤偌。
葉瑾瑤這個人愛情至上,為了家庭果斷放棄事業,她將自己最喜歡的鋼琴,從季妤偌身上延續下去。
《致愛麗絲》是葉瑾瑤跟季妤偌唯一美好回憶的曲目了。
那時候他們一家人相處得美好幸福,母女倆四手聯彈給季父聽。
後來隨著葉瑾瑤對婚姻跟愛情的破滅,她對季妤偌很是嚴厲,練琴成了她人生中很痛苦的經曆。
等葉瑾瑤臉上再次有了笑容,曾向柔就成了她練琴的夥伴。
季妤偌天賦高,領悟力強,葉瑾瑤無需多言,她便能掌握技巧。
可是她的聰慧並沒有引來葉瑾瑤的關注,葉瑾瑤反而更悉心地教導曾向柔。
那時候的季妤偌不明白葉瑾瑤為什麼會這麼做,現在想想還有什麼不明白,葉瑾瑤分明是在討好曾國邦唯一的女兒。
那個愛情至上的女人又有了目標而已。
《致愛麗絲》還是曾向柔在那場季妤偌錯失的大賽上初綻鋒芒表演的曲目,用的偏偏還是季妤偌慣常彈奏的手法。
今時今日曾向柔再度彈奏《致愛麗絲》,已經完全脫去了季妤偌的影子,就像在明晃晃地嘲弄季妤偌的過去。
季妤偌就算身軀巍然不動,可是內心卻在翻江倒海地滾動著。
沒錯。她曾經期盼的一切,被曾向柔輕而易舉得到了。
她的鋼琴夢,她向往的家庭溫暖,悉數破碎了。
季妤偌俯首貼近賀璟深,說道:“老公,我身體不舒服,想提前走。”
整個音樂廳裏都被黑暗籠罩著,唯一的光亮就給了台上那個星光熠熠的人。
可季妤偌還是感覺到賀璟深停留在她身上的視線。
這時伴隨著《致愛麗絲》的最後一個音符落下,隨即就響起了賀璟深醇厚的聲線:“好。”
兩人一同起身,曾國邦開了口:“上回我辦生日宴,你們兩個就提早走了,今天小柔的個人音樂會又是要提早離席?”
他雖然語氣輕描淡寫,但明顯在發難了,拂了他一回麵子就算了,沒想到又來一次。
季妤偌的餘光瞟向賀璟深,就聽他從容不迫地回道:“相信曾董很清楚,我能抽空來這一趟,已經是給你最大的麵子,難道你還準備攔我?”
季妤偌十分驚愕,猶記得上回她叫了曾國邦的名字,賀璟深還訓斥過她。
結果今天他直接正麵杠?
不過幹得漂亮。
曾國邦抬頭去看賀璟深,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淡淡地說道:“真是後生可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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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音樂廳離開,光線驟然明亮。
季妤偌陰鬱的心情也隨著視線的明朗而煙消雲散。
大概是剛才曾國邦被賀璟深堵住了嘴的畫麵太美好,衝淡了她那些浮躁的回憶。
“為什麼不喜歡《致愛麗絲》?”
季妤偌的步伐微頓,她輕抬眼睫,看向賀璟深的目光帶了一絲探究,“別人都說你是古典樂的愛好者,看來所言非虛。”
“就憑我聽出了這首曲目?”
“《致愛麗絲》雖然耳熟能詳,但是普通人還真不一定能叫出名字。”
“我隻知道這首。”
季妤偌微愕,賀璟深剛才在音樂廳裏的樣子倒像極了這方麵的忠實者,結果是擺出來的?
賀璟深低眸看著她,又問了一次:“為什麼不喜歡?”
“不喜歡就不喜歡,要什麼理由。”
實在沒興趣談論過去,季妤偌回得很敷衍。
車子在康莊大道上飛馳著,季妤偌看著車水馬龍的街道,神態還是有些懨懨的。
這時賀璟深忽然讓司機停下了車,季妤偌不明所以地轉過腦袋,就聽賀璟深平靜地說道:“下車。”
“還沒到家呢。”她有些懵。
“先下來。”
最終季妤偌還是聽從賀璟深的話,下了車。
賀璟深牽著季妤偌的手,走到了噴泉廣場前,稀稀落落的幾個人圍著一位落魄的小提琴演奏家,畫麵有幾分淒涼跟可憐。
“等我一會兒。”賀璟深在她耳邊低聲說道。
雖然不知道他想幹什麼,但還是點了點頭。
季妤偌看著賀璟深走向那位小提琴演奏家,接著跟他簡單地說了兩句,那位小提琴演奏家便將自己吃飯的家夥給到了賀璟深的手裏。
他該不會是——
季妤偌愕然的同時,廣場上就響起了小提琴的聲音。
賀璟深長得英俊好看,氣質更是矜貴出眾,瞬時掀起了熱潮。
季妤偌的目光鎖在他的身上,神情有幾分出竅。
他拉的不是別的曲目,正是《致愛麗絲》。
賀璟深說自己隻叫得出這首的名字,可是從他能用小提琴拉出來,足以見得他對它的熟悉程度。
大家靜靜聆聽著,幾分鍾顯得漫長且悠揚,她聽過很多版本的《致愛麗絲》,但都沒有賀璟深用小提琴拉奏的這般觸動心靈。
仿佛憶起了學鋼琴的初衷,喜歡且快樂著。
一曲奏罷,賀璟深再次走到季妤偌的麵前,他開口道:“有人曾跟我說過,這首簡單的小品作能夠驅除孤獨跟悲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