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不過他，手一鬆，劍“哐當”掉在地上的聲音，似警鍾一般狠狠敲在我的心上。我頹然跪倒在地，伏倒子掩麵低聲啜泣。我忽的想起很久以前，珞瑜同我說的話來。他說，妖若是沾染了情愛，離死便不遠矣。我多想在他麵前，再昂首挺胸一次，不管不顧地跳起來同他理論爭辯。珞瑜，你錯了。在我尚是豬妖之時，我尚未察覺到對你的情意。當我不再為妖之時，才發現，自己或許早已將你鐫刻於心底。我如今，已不是妖，卻還是沒能逃脫如此淒慘的下場。你終究是說錯了。“你便是哭，也於事無補。”北冥帶著些許不屑的話在頭頂響起。可我不願抬頭看他。每看他一眼，我的心便痛一分。他隻會讓我想起過往珞瑜在我生活與記憶中的點點滴滴，然後我便會被這些翻來覆去地折磨，直至一顆心麻木得再也感覺不到任何痛楚。這便是給予我的懲罰麼？懲罰我死前還要連累他，懲罰我妄動殺念麼？“你若隻是因為我與那人相似，便如此失控，對於他來說，未免不是一種不忠。你確信，你對他的心意，是真的麼？”他的話言辭犀利，句句直指我心中的痛處，我猛地抬起頭來，恨不得將他淩遲。他隻是淡淡一笑，道：“你對他的心意若是足夠堅定，必然不會因為我與他長得有幾分相似，就胡亂認人。你方才一再向我確認，不恰是說明你對他的心思，還不夠堅定，根本不能一眼將他認出麼？若是對那人有意，豈會錯認？心有靈犀，隻是對視一眼，便已恍若相識千年。”這樣一字一句地揭露，令我無從辯駁。
我眸中的狠戾漸漸散去，一顆心愈發冰涼。我對你的心意，還不夠堅定，是麼，珞瑜？我垂下眼簾，將所有的情緒全部掩蓋，心中早已苦澀得不知甜蜜滋味。我留在了無塵殿，被妖王送給北冥當做伺候他的丫頭。隻能說我打從進妖界開始，運氣就不甚好，遇見蘭妙兒那個死蛇妖。閑來無事的時候，我偷偷聽見無塵殿中僅有的兩隻小貓妖在那裏嚼耳根子，說妖王是為了讓我被無塵殿的主人，北冥慢慢折磨。不過這大半月下來，北冥除了將我正正當當地將我當個丫頭用，倒沒怎麼折磨我。若果真說到折磨我的，一定就是那妖王的靈骨了。他不知發什麼瘋，下了死命令，不許我踏出無塵殿一步。但凡我敢邁一隻腳出去，那隻腳眨眼便會被他手下的妖怪給狠狠咬掉。不得不說，他夠狠。是以，我根本沒有機會去妖王的住處偵察一二。正出神，我聽到小貓妖叫我：“名岑姐姐，北冥大人要你前去伺候。”我放下手中的笤帚。“我馬上去。”嘴上如此應著，我卻早已在心裏將他打扁了。伺候伺候，伺候你娘啊！想我本是瀟灑仙人，咳咳，不對，是仙子，竟然淪落至任由妖物使喚的地步！父親當初允許我一個人來此，想必未曾料到，他的可憐女兒，會遭受這樣的對待。
進去之前，麵上的悲憤霎時消失得無影無蹤，我立即換上一張分外狗腿諂媚的嘴臉，邁著假裝歡快的步伐，向北冥走去。隻是，這麼久了，我仍舊不能很好地適應。他的白發叫我看著觸目驚心，懶懶散散地拿了一根黑色的發帶係在後背。他略為不爽地瞟了我一眼，好看的長眉都快擰在一起了。“過來。”我很是不解地往他麵前挪了一步。他眼眸一沉，冰藍色稍稍加深了些許，指著自己對麵的位置，道：“坐下。”我能不坐嗎？當然不能。乖乖地坐下，他又道：“你執白子。”我嚇了一跳，往後一縮，見他麵露不悅，隻好訕笑道：“我真不會下棋。”“棋局已設好，焉能由你？”我心中咯噔一下，莫名覺得堵得慌。這句話，委實說得意味深長，我尚在慢慢地回味揣摩，聽到重重一聲棋子落定的聲音，驚得立馬回神。費力地取出一顆白子，手顫抖著慢慢往棋盤上去。但我壓根兒不會下，瞄見哪兒有空地，棋子便擱了下去。若真是穩穩當當擱好了，我倒也不會如此心慌，我眼睜睜瞅著那白玉紐扣兒似的棋子，翻滾了兩遭，硬是將隔了一個點的黑子給擠了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