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一接過那三樣東西,鐲子是比銀飾更亮的金屬材質,鑲嵌了幾顆寶石,而墜子則是曾經抵在我脖頸上的那個,至於玉,雖然粘起來了,卻能清晰的看到一道道裂痕,這是她留給孩子們的念想。
“那我呢?”望著懷中熟悉到如同呼吸般的人,我心痛得無以複加,這一刻,仿佛身心都失去了感覺,內裏空蕩蕩得讓人窒息。
雪白的狐裘下伸出她的手,輕輕點在了我的胸口:“我一直在這裏。”
“你好狠心,好狠心……”我大力將她按在懷中,恨不能將她嵌入體內,永遠、永遠地一體長存,眼前漸漸朦朧不清,“你怎能如此狠心,啊?你告訴我,你怎麼能如此狠心?”
給兒女們都有個東西為念想,而我,卻隻有回憶,剩下的日日夜夜,我……隻有回憶。
“我一直在這裏……”
那是她同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從沒有一個冬天,讓我覺得萬分寒冷,從沒有一次的雪,讓我覺得冰冷到刺痛。
“不!”我仰天長嘯,卻換不回她的生命,我怒視蒼天,卻得不到絲毫的回應。
那日的天空很暗,很暗。
我抱著她坐在沙灘上,看著海浪來來去去,任由海風起起落落,從沒有一次的日出,讓我如那日一樣充滿絕望。
她真的先我而去了!
我不知道……後來我是怎麼抱著她回來的,甚至連怎麼從山東回到京城的都不清楚,渾渾噩噩,還是昏昏沉沉?那都不重要,真的都不重要。
“皇上,七貝勒求見,說是要給皇後娘娘蓋棺了,您……”
蓋棺?
我這才驚醒過來,有些狂亂又無措的起身,頭暈乎得厲害,我突然覺得很愧疚、很害怕,我……我竟然這麼些天都沒有去看她,也沒有守著她,徽音必然生氣了吧?我……我還能見到她嗎?還來得及嗎?
“皇上,七貝勒還等著您的吩咐呢?您是不是再看皇後娘娘一眼?”
不,一眼怎麼能夠?怎麼能夠?
渾身都好難受,可是我是雍正皇帝啊,怎會讓他人看出來呢?我匆匆趕往靈堂,不管她生不生氣,都要再看看她!
在一片肅穆的慘白中,我大步走向那停放在永壽宮正殿的棺槨,直撲到了棺槨邊上,垂目看向靜靜躺在裏麵的她,絕勝的容顏、如詩如畫的眉眼、清淺的笑容……即使穿著象征身份的皇後朝服,那尊榮顯貴也未曾遮去她滿身的清逸之氣,她……比我還要小三歲的,卻偏偏先一步棄我而去……
“皇阿瑪,保重龍體,節哀啊!”那靈前哭著的一排是我的兒子們?
我慌忙掃過一圈,找到了默默和冕兒,是了,這才是我們的兒子,她走了,可我還在,我們的孩子……
“阿瑪,額娘必不願見您如此,求求您了,您說句話讓女兒放心,好不好?”
我低頭看向跪在腿邊的人……徽音?不,不對,這是我們的女兒,不是她,她……視線落入棺中,她在這裏,再也不會睜眼瞪我、睨我、看我了,再也不會捉弄我、調笑我、勸慰我了,我……再也聽不到她的聲音、觸摸不到她的溫度了,也再沒有人會不管不顧一切地護著我了。
腳下一個趔趄,我差點栽倒在她的身邊,往昔浮現眼前,從沒有一刻讓我生出無比的眷念,我多想那些溫暖和快樂延續得久一點,再久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