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你平時抽哈德門嗎?”
於丙茂聽了這話,開始並沒反應過來,他被走過來的這個大環眼炯炯目光給嚇得不知所措,呆若木雞。
我勒個粗……他這雙眼睛跟水牛似的
大環眼裏透出凶光,語氣也嚴厲起來,重複一句:“你平時抽哈德門嗎?”
於丙茂猛然醒過神來,對呀,這句話是“接頭暗號”,別人交待過的。
趕緊戰戰兢兢地回答:“不不不,我我我……隻是喜歡洋煙肆的老板娘。”
“咳,”
大環眼的神情鬆馳下來,瞪了於丙茂一眼,“你搞麼子鬼,叫人等得心急火燎,快走,快走。喂——你叫甚麼名字?”
“我叫於丙茂。”
“我叫杜文升。”
另一個戴大沿帽的漢子走上來,搭話道:“人們都管他叫強眼子。”
於丙茂擦了一把頭上的汗。勉強笑笑,算是打招呼。
這倆是自己人。
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
強眼子急急地說:“船要開了,把東西給我。”不由分說,拿過於丙茂手裏的花布大包袱,一把抻開包袱皮,裏麵又露出一層暗綠直貢緞麵的包袱。再解開,是幾件女人穿的綢料化衣裳,把其中一件長身衣裳掀開,赫然露出一堆花花綠綠的鈔票。
一大堆鈔票,怕不有千百張!
於丙茂驚異得瞪大了眼睛,原來……這件花布包袱裏裝的盡是錢!這麼多錢,簡直開了眼了。
而且這些錢都是英磅!
於丙茂的眼睛登時瞪得比“強眼子”的眼睛還大。
我的個天,這麼多錢,隻怕有好幾萬!原來自己一直拎著一筆巨財在胡衝亂闖!幸虧沒丟掉。一時間於丙茂的腦子裏亂亂哄哄,要說錢……這個東西是最令人發昏的。
另一個戴大沿帽的漢子從黑暗中拎出一隻柳條箱,把這些錢紮緊,塞進箱子裏,再在箱子裏用砂紙、鐵螺帽、棉紗等雜物掩蓋住。
“好了,快走。”
三個人一溜小跑向前走,於丙茂發現“強眼子”非常強壯有力,提著個沉重的柳條箱就跟玩兒似的,兩腿飛快。拐過兩條陰暗狹窄的街巷,強眼子停下來,“噓”了一聲,小聲說:“前麵有好朋友,小心。”
那是一處日本人的崗哨。
一名持槍的鬼子兵象根棍子似的戳在哨位上,旁邊還站著個穿製服的警察。
於丙茂心裏驟然緊張起來,他想起來——自己剛剛誤打誤撞,殺傷了一名日本兵,會不會被發覺?
然而強眼子他倆卻很從容,上前向崗哨笑嘻嘻地交涉,“長官,我們是愛福輪上的水手,取機工設備的,您辛苦。”
他還主動打開柳條箱,露出裏麵的棉紗、螺帽、砂紙等工具。黑燈瞎火之下,根本就看不見裏麵藏著的鈔票。而且砂紙雜物看上去淩亂而肮髒,散發著一股難聞的機油味兒,崗哨也不會伸手去亂翻。
簡單查驗了強眼子的證件,揮揮手就放行了。
混過了哨卡,三個人來到一處碼頭。
於丙茂看見了黑黝黝的海麵,聽到了輕輕的海濤聲。他和強眼子兩個人聊了幾句,逐漸明白了眼前的處境。
這裏是1941年的廣州,正被日軍占領。鬼子兵對廣州的掠奪、壓榨,使無數國人陷於水深火熱,因而很多華人逃往南洋馬來亞一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