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蕩蕩的月台上,風卷著落葉,發出沙沙的聲響。季半夏站在路燈下等了許久,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弄反了方向。應該到馬路對麵的站牌去等車的。
腳步虛浮得厲害,季半夏拿著手包,踩著高跟鞋慢慢往前走。
突然,一道刺眼的燈光掃過,“刺啦……”輪胎摩擦地麵發出刺耳的聲音,一輛銀色的轎車堪堪停在她身側,與她相距不超過三米!
“要死啦!沒看見是紅燈啦?還硬闖!”車窗落下,一個中年男人從車裏探出頭,大聲訓斥她。
季半夏抬頭看看紅綠燈,這才遲鈍地意識到自己闖了紅燈,差點被車撞了。
“對不起……”她道了歉,抬腳準備繼續往前走。
“季半夏!”一個低沉的男聲叫住了她。這……分明是傅斯年的聲音!季半夏停下腳步,難以置信朝車裏看去。
後座的車窗裏,傅斯年正探出半個頭看著她。見她看過來,他招招手:“上車。”
上車?他不是要送袁小芮回家嗎?她上去幹嘛?
季半夏心裏憋了一口氣,扭頭就往站台走。他不是說和她沒可能嗎?那就各走各的路好了,沒有公交車了她還可以打車,她不是四年前那個窮得連打車費都出不起的小丫頭了!
站台旁邊有下水道,為了排水,井蓋做成了柵欄狀。季半夏剛走兩步,哢擦一聲,高跟鞋的鞋跟竟然卡進了兩根鐵柵欄中間!
該死!季半夏用力拔了一下,鞋跟沒拔出來,倒把臉憋得通紅。
傅斯年的車還沒走,就停在路邊。她用眼角的餘光,看到他的車窗還開著,他在看著她。
季半夏也不知哪兒來的脾氣,回頭衝著傅斯年就喊了一聲:“看什麼看!我不用你送,你走吧!”
千真萬確,寂靜的夜色裏,她聽見傅斯年在笑!他竟然在笑!
季半夏氣得手都抖起來了,突然就委屈得不得了,她蹲下身子,光著腳踩在地上,用力地拔自己的鞋子。
用了全身力氣,終於把鞋子拔出來了!可季半夏卻更鬱悶了,因為鞋跟斷了!它斷了!
她絕望的撿起鞋跟,狠狠地朝路邊的垃圾桶扔去!
該死!該死!該死!該死的下水道,該死的鞋子,該死的傅斯年,該死的世界!
一隻大手伸到她麵前:“脾氣發完了?上車吧。”
她抬頭恨恨看向傅斯年。他唇邊仍有笑意,看她的眼神多了幾分溫度。
見她沒有半分要上車的意思,傅斯年也不再勸說,直接拉了她的胳膊就往車上拖。
醉酒的人是沒辦法講道理的。傅斯年真的想不通,奧丁的人怎麼能讓季半夏一個人回家。領導和同事都這麼不負責,看來,和奧丁的合作需要再評估了。
腳上趿拉著沒有跟的高跟鞋,狼狽地被傅斯年拖著往前走。季半夏的牛脾氣也上來了:“你放開我!我不用你送!”
“閉嘴。”傅斯年直接把她扔進後座,對前麵代駕的司機報了季半夏家的地址。
“傅斯年你個混蛋!”季半夏怒了,惡狠狠地瞪著傅斯年:“你不是不想和我有任何關係嗎?你不是和我沒任何可能嗎?你拖我上車幹什麼!你這個神經病!你放我下車!我不需要你送!”
傅斯年扭頭看著季半夏。她看上去真是糟糕極了。睫毛膏糊在眼下,臉頰上也紅一道白一道的不知道是什麼鬼東西,渾身的酒氣,如果是以前,這樣女人他看都懶得看一眼的。
但是很奇怪,被一個撒酒瘋的女人這樣罵,他竟然不覺得被冒犯。
“安靜點。”他朝她豎起手指,做了個“噓”的動作。
傅斯年的無動於衷和冷靜克製徹底激怒了季半夏,她滿腔憤怒和委屈無處發泄,一眼看見傅斯年的手安閑地搭在膝蓋上,想也不想,扯了他的胳膊就狠狠地咬了上去!
她咬得很重,幾乎用了全部的力氣,四年無望的等待,重逢的絕望和失落,全部都放在了牙齒上。
傅斯年沒想到季半夏突然獸性大發,他意外地皺皺眉:“季半夏,你晚上沒吃飽?”
傅斯年覺得真的很奇怪,被一個撒酒瘋的女人咬得這麼痛,他竟然也不覺得生氣。他甚至連抽回自己右手的想法都沒有。
她就像一頭發狂的小獸,不讓她發泄出來,她會爆炸的。
感覺到齒間有了腥甜的味道,季半夏才鬆了口。很好,傅斯年出血了!
她狠狠咽下口腔裏的血腥味,挑釁地看著他。
是的!她咬他了!來,扇她一耳光吧!揍她一頓吧!把她心裏那點卑微的小火苗徹底撲滅吧!大路朝天,各走半邊,不就是一段孽緣嗎?她拿得起,就能放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