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卷了飽蘸湯汁的鴨肉薄餅被送到許楚的嘴邊,他愣愣地張嘴吞下去,然後被噎了個半死,敢情,他方才著急倉惶的時候她還在悠哉悠哉地卷著鴨肉?
不知怎的,他忽然定下了心。
緊接著便是一杯熱茶遞了上來,手中的孩子被抱走,隻聽晉安長公主嗔怪道,“怎麼能直接吞下去?你也不是個小孩子了,不會連吃東西都要我教吧?”
許楚呐呐無言,晉安長公主白了他一眼,這人也真是個瓷實的,她揚聲叫來奶娘將兩個孩子帶了下去,這才招呼許楚坐下,她將手淨了淨,然後一本正經道,“你有什麼要問我的就問吧,我保證知無不言,言都是實話,作為當事人,有些事情我比外麵那些造謠的人更清楚。”
“我沒什麼要問的。”許楚見公主要開誠布公地將這件事放在明麵上講,他沒由來的心慌,蹭地站起身來,躲閃道,“那個,皇上找我有事,我須得去一趟宮裏。”
“皇後懷孕了,皇上還有心情見你?”晉安長公主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伸手將人拉過來坐下,找個借口都這麼蹩腳。
“皇後懷孕了?”許楚震驚了,這才成婚沒多久吧?
“怎麼,你不知道嗎?不過,皇上這幾天大估計是沒空見你,你就乖乖留在府裏吧!”
晉安長公主似笑非笑地看著那人新一輪紅起來的耳朵,忍不住歎了口氣,“咱們之間不用藏著掖著,有些事你大可以直接問我,其實,這些事我原本就是要告訴你的,隻是,當初你怎麼也不肯聽我說,也不準我說,如今我不得不說,否則,兩個人心裏都會有疙瘩,我並不想讓我們得下半生都被咯的睡不好。”
許楚這次坐著沒有動,不過,他還是斟酌著開口道,“其實,說實話我是有些介懷的,可是,我心裏也很清楚不該有此想法,隻是實在控製不住。”
“過去我是一個劣根性十足的人,大概是從小被父皇寵著,被所有人捧著,根本就不會思考和在意別人的想法。”
晉安長公主頓了頓又說,“其實我當初是沒打算在回京城的,即便是與你成親後。”
許楚道,“那你為何最後又願意回來了?”
“兩個原因。”她忍不住想到兩個孩子,嘴角笑出一個溫柔的弧度,
“一嘛!當然是因為你,你常年駐守邊疆,與京城幾乎是失聯的狀態,雖然我知道你不在乎什麼聲名權利,但是,你畢竟不是從前那個年輕的將軍了,邊疆苦寒,長此以往人肯定要受些磋磨,年老的時候,這些都會轉化成令人苦不堪言的病痛。”
許楚怔怔地看著她,很難想象這個曾經十指不沾陽春水,不懂民生艱難的公主為何會懂得這些,“馬革裹屍是我們的榮耀,何況是一點小小的病痛。”
“可我有私心,從前我的確不懂這些,便覺得戰士的職責就是出征,駐守,與刀槍劍戟為伍。皇室的人也就生來該是坐享其成的,這是我的認知誤區。”
她那時候在邊疆被許楚勒令待在放足了碳人的營帳裏,生怕凍著自己,可長此以往人就會無聊,就會好奇外麵冰天雪地的場景,於是她偷偷溜出去。
滿眼的白雪茫茫,巍峨的山不像是京城郊外那般翠綠,而是,紛紛白了頭和身子,看不到一絲生機,不過在這一片雪白的世界倒是很難藏汙納垢,她看著心中隱隱有些開懷。
就在這時一極輕微的吸氣聲傳了過來,她聞聲尋去隻見那半高的雪坡上坐著一個佝僂著身子的老兵,他背對著自己,兩隻肩膀不停的在抖動,不過,可能是因為太冷了他的動作看起來略微有些僵硬。
“老人家,你怎麼在這兒啊?”
不怪她好奇,她住的這裏是營地腹部,又是許楚的私帳所以平日裏很少有人來。而且,這人已經這般年紀了,根本不應該出現在軍隊裏,晉朝有明令法旨,凡五十以上的男子須強製退役,這一切隻有一個例外,那就是三軍統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