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間一片空曠,雷雲漸漸散去,天空又恢複到那副灰敗、陰鬱的模樣。長風呼嘯而過,碎石間頑強生長的雜草被吹彎了身子,在風中發出簌簌的搖曳聲。

剛才火炎真人所在的位置,已經什麼都不剩下了。

一如這天地般空空蕩蕩。

“感覺好些了嗎?你親自複仇了,現在十七年前的事情已經了結了,為什麼我看你還是悶悶不樂的樣子?”

他回過頭,瞧見遠處一個白衣男子走了過來。

那人與他一般相貌,穿的也是同一件衣服,隻是那件白袍已經殘破不堪,在風中飄蕩著更顯破敗。對方以兜帽半掩著容貌盡毀的麵部,嘴角像是含著一絲譏誚的冷笑,衣襟沒有束起,而是任其散亂著,露出遍布燒傷的胸膛。與他穿戴整齊的模樣不同,那人卻是赤腳而行,在這滿是尖銳碎石的地方更是顯得荒誕不經。

他稍微閉了閉眼,盡管不想看到對方,可他還是輕聲喚了句,“九玄。”

“當然是我,這個世界除了你和我,難道還有別人嗎?”九玄冷哼一聲,抱著手臂走到了方才火炎真人的位置上,打量了下那片什麼都沒留下的空地,唇角含著的微笑諷刺之意越發深刻,“才經曆一次就扛不住了,真是個弱者。他要知道你過去十七年裏在這幻境和現實之中來來回回穿梭了無數次,該作何感想?”

他也望著同一個方向,仿佛還能看見火炎真人的身影。他以為自己該是恨著那滅盧家滿門的修士,可大仇得報,他卻沒有喜悅。

事實上,他什麼感覺都沒有。

好像事情就應該是這樣發生的,而他隻是個旁觀者而已。

“我得說,你這樣子讓我很擔心。”九玄走到他麵前,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好像在檢查他是不是又走神了,“我創造這個世界是為了保護你,讓你免受外界的傷害。可為什麼我總覺得你像是被傷害到已經沒有任何完好之處可繼續被傷害的樣子?”

他記得很清楚,九玄是在那場大火中出現的。盧家遇襲時,他的父母隻是匆匆將他帶到家族密室裏,讓他留在裏麵,保護好自己,然後便離開了,再也沒有回來。火勢很大,密室是最後一處燒著的地方,可當他發現時,火焰已經堵住了所有的出路。房梁也坍塌了,他被困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裏,守著一堆裝飾華美的盒子。

沒有任何人來救他。

直到九玄出現。

對於那個年紀的他而言,九玄的強大超越了一切。對方創造了這個看上去和真實世界完全無異的空間,將他安置在裏麵,免受外界的侵害。然而他的身軀仍然被困在火中,即使有了九玄,從未修煉過的五歲稚兒的身軀也不可能瞬間達到金丹之境,抵禦住焚盡一切的紅蓮業火。

然而九玄並沒有絲毫慌亂,隻是打開了那些他碰都不敢碰的盒子,尋找任何可能幫他活下去的物品。辟火的衣服,可以護住雙手的絲帶,還有幾瓶丹藥……盡管知道如果無法煉化丹藥裏的真氣,便是爆體而亡的下場,九玄還是服下築基丹,憑借強橫的神識,硬生生將過剩的靈氣轉移進了法寶之內,強行在廢墟間衝破了一個口子。那破口開在上方,即使對五歲孩童的身軀而言也過於狹窄,九玄隻得用辟火服護住身體,將法寶一層層纏住手臂,借助築基丹提供的靈氣將火焰和障礙物衝開少許,從那破口處爬了出去。

由於沒有修煉過,修士根本無法用神識感應到他的存在,隻能靠肉眼搜尋。盡管到處都在燃燒,可畢竟是黑夜,九玄潛伏在陰影中小心翼翼地躲避著四處搜查幸存者的敵人,成功從包圍圈中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