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盧瑞澤卻又停了一停,像是仔細思量了一番之後,這才開口道:“我聽柳葉她們說過,咱們府裏有些待久了的婆子,氣勢十足的很,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底氣,遇到了總是要話裏話外刺上她們幾句。”
“白薇是個能忍的,這麼多年從來都不吭聲,也算是相安無事。可柳葉哪裏懂,上回不是還跟兩個送東西來的婆子拌了幾句嘴麼。”
“老夫人您應當清楚,這些個下人在主子麵前,一個個看起來都是聽話順從的,背地裏還不知道都在幹什麼勾當。說不準就是什麼人,因為拌了幾句嘴,這就記恨上了,就偷偷往淨初的花瓶裏塞了芍藥。”
“這難道還不是她們兩個的責任?”盧淨初冷聲道,“一個巴掌拍不響,怎麼不見府裏的婆子和大姐姐、二姐姐他們房裏的丫鬟拌嘴?怎麼就隻有你們?”
柳葉抽泣不止,白薇硬著頭皮開了口,還沒說話,眼淚就已經成串的掉了下來,“小姐,奴婢們從來都是老老實實按照您的吩咐,從不惹事,可那些婆子她們……她們不就是嫌棄在小姐這從來都得不到賞銀,又不敢明著跟小姐過不去,這才會拿我和柳葉撒氣麼?”
盧淨初臉色一沉,“現在你是怪罪完大姐姐,又要來責怪我這個主子了是嗎?月錢咱們都是按時從府裏支的,每個月除開必要花銷,哪裏還有剩下的銀兩能去打賞給誰!?”
說罷,盧淨初麵色越發難看,又是一陣咳嗽停不下來,指著還跪在地上的白薇二人,氣惱道:“老夫人,您聽聽,這兩個丫鬟著實是讓我給嬌慣的無法無天了!要怎麼發落了這兩個丫鬟,隻管按照老夫人您的意思來就是!”
二夫人隻覺得背後的那抹寒氣又竄了上來,她竭力保持住自己的沉穩,視線卻在望向盧淨初的時候,心頭猛然一顫。
那雙眼睛看似平靜無波的幽靜深潭,卻在掃視過來,與她的目光相碰撞的一刹那之間,就變成了一柄寒冰凝成的鋒利刀刃,飛快地割斷了她的血脈筋肉,直直地刺穿了她的身體!
她在冷笑……她是在對著自己冷笑!二夫人身子微微一抖,心裏竟無端浮起了一抹懼意。這掃把星……怎麼可能會讓她感覺到了一絲威脅!?
二夫人輕咳一聲,正待要開口,卻被老夫人那聽不出任何情緒的話語給打斷了。
老夫人望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二人,卻並沒有要處罰她們的意思,而是開口道:“你們兩個,誰去把小姐的錢匣子拿過來。”
白薇和柳葉對視一眼,白薇忐忑不安地站起身,進到臥房裏麵,抱出來了一隻不大的錢匣子,畢恭畢敬地捧到了老夫人麵前。
老夫人麵無表情地將錢匣子捧在手心裏,一掀開這隻木匣子,老夫人的眼中頓時寫滿了不敢置信,在這偌大的匣子裏麵,就隻放著兩錢碎銀,和零星十來個銅板。
別說是大戶人家的嫡出小姐,就算是一般人家的女兒,全部身家也不至於會這樣寒酸!
老夫人捧著那寒酸的木匣子,半晌無言。盧瑞澤探頭看了一眼,立即愕然地望向了盧淨初,“二姐姐,你怎麼……平時就隻有這些銀子,怕是連買胭脂水粉都不夠吧?大哥也真是,他管理母親留下的商鋪都有幾年了,平時怎麼也不懂要多照顧一下你?”
“不要亂說話,大哥他……他有他的難處。”盧淨初險些就要脫口而出,卻又在半截將話吞了回去,視線像是膽怯似的迅速望了一眼二夫人,又垂下了頭。
她沒有說出來原本要說的,也並不需要說出來。盧淨初低垂著的眼眸當中浮起了一抹冷笑,她太了解老夫人,老夫人她隻是上了年紀,卻從來不糊塗。因此有些話,在老夫人的麵前,不必全部說出的效果,反而要比全盤托出的效果來的更好。
老夫人將錢匣子合上,眉心漸漸沉了下去。她抬起一雙蒼老卻並不渾濁的雙眼,認認真真地看了一眼盧淨初,那張蒼白瘦削的小臉,讓她的心一下子就疼了起來。
她打量著她身上的穿戴,又望一眼這房間裏頭的擺設,老夫人登時便心酸的有些無法自拔。
大房留下的商鋪,這些年來是由嫡長孫盧恭安在打理,可他所擁有的,也就隻是管理的權利。至於店鋪裏麵牽扯到銀兩的事情,都隻能由二夫人一人來定奪處理。
這麼多年,她一直以為二房得了大房留下的好處,又會看在是一家人的份上,會視如己出的對待大房留下的子女。她總以為,這麼多年,是她這嫡出的孫女天性木訥膽怯,和自己不夠親近。可現在看來……倒更像是這麼多年,自己都從未好好盡到過一個祖母的職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