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投毒案發(1 / 1)

秋風又刮起來了,京城的落木蕭蕭瑟瑟地掉,入目荒涼。

林氏的額角泌出細細的汗,她坐著軟轎從丞相府側門進去,穿過垂花門,下轎沿著抄手遊廊疾步回到正房。

侍女見她回來了,忙輕手輕腳地奉上了一杯茶。

林氏方坐定,看也不看那茶,隻瞥了一眼貼身侍女。貼身侍女忙溫聲問道:“夫人有何吩咐?”

“你速速去尋老爺來。”林氏喘勻了氣,凝聲道。

貼身侍女心裏一突,暗忖夫人莫不是在宮裏遇見了大事。腳下卻頓也不頓,恭聲一應就出了院門。

林氏這才接過熱茶,低頭呷了兩口。熱乎乎的茶水喝下肚,林氏卻越發覺得寒入骨髓。

她合上青瓷蓋子,望著對麵椅上的湘色撒花椅搭,一顆心到現在還亂跳不止。

許沉很快就來了。

他年過四旬,兩鬢略有斑白,雙目炯炯,威嚴頗重。

許沉深受恩寵,世人皆知。陛下登基後,下的第一道詔令,不是修建宮室、冊封皇後,而是把許沉封為丞相,又準許他可以無旨入宮、在宮中乘坐步輦。

他邁進屋中,未語先笑:“夫人怎麼突然急著叫我?”

林氏起身迎上去,急急道:“我今日見有人毒害皇後。”

許沉收了笑意,沉聲道:“是誰這麼大的膽子,敢在宮裏投毒?”

屋裏立著的侍女俱是低垂著腦袋,一副沒聽見的樣子。

“還沒查出來。”林氏拿出帕子拭了拭額前的虛汗,聲音繃得緊緊的,“皇後賞了我南邊新進貢的香荔。端著果盤的內侍戰戰兢兢的,眼神不住地亂瞄,我覺得奇怪,看見皇後的案上也有,不免提醒了一句。”

宮裏的內侍,尤其是服侍在皇後跟前的,哪一個不是見慣了達官貴人,又怎麼會做出這種失禮之態?

“香荔有毒?”許沉不由問道。

“正是。皇後吩咐禦醫來查,發現香荔被下了鶴頂紅,吃下去不過一時三刻就會斃命。”

林氏一邊,一邊搖頭。她出宮的時候,宮裏還亂糟糟的,內侍們把香荔全部抬走,幕後之人卻一點痕跡都沒有露。

許沉連忙柔聲安慰了幾句,將妻子攬入懷中,語調和緩地道:“如今立了國,正是百廢俱興的時候,難免會有宵之輩作亂。”

近百年來,群雄割據,下四分五裂。大銘朝的建立,結束了紛飛的戰火,皇帝摩拳擦掌,急欲做千古一帝。

在這個節骨眼上,新的秩序還未建立起來,舊的秩序卻已經被推倒,確實會存在一些亂象。

林氏的心口仍跳個不停,但受到丈夫的安慰,她略略放了心,把頭靠在丈夫的懷裏,目光望著窗外。

窗牖之外,深秋的陽光傾瀉而下,巨大的廊柱上雕刻了雲彩祥紋,斑斕美麗,熠熠生輝。

……

蘭風齋裏焚著妙香,婢女們垂首侍立一旁。大姐許清菡坐在窗牖之前的玫瑰椅上,姿態慵懶閑適地欣賞著一幅畫。

她在家中,是千嬌百寵,亦不為過。加上她家世出眾,端麗冠絕,一直是京中貴族追捧的對象。

許清菡細細看著畫,讚歎了幾聲,問道:“這就是江飛白托人送來的畫?”

本朝開設武舉,江飛白便是此次中舉的狀元,人人都知道他。

一旁的侍女忙答道:“正是。”

許清菡的唇角不由落了一絲笑意:“倒真是文武雙全。”

她想起那日武舉大比,她戴著幃帽,前往圍觀。隻見江飛白一襲月白色長衫,手握長劍,整個人筆挺如鬆,風度清致,比手中長劍更具鋒芒。

那,他打贏了在場的所有對手,一舉奪魁。騎馬遊街時,萬人空巷,人人都爭相去看這個清俊出眾的狀元郎。

周圍的侍女也想起來武舉之事,紛紛笑著湊趣,正一片鶯歌燕語間,突然一個婆子跌跌撞撞地闖了進來,嘴裏慌亂喊道:“不好了!不好了!”

許清菡接過侍女手中遞來的茶,輕輕撥動了一下茶蓋,問道:“什麼事,慢慢。”

她的聲音平和柔婉,婆子得到安撫,喘了口氣,嘶聲哭喊出來:“外頭來了些逞性妄為的強盜,是……是奉了皇上旨意,要來抄家!”

仿佛驚雷炸響耳邊,許清菡整個人都僵住了。

下一瞬,哄鬧裹挾著驚懼席卷而來。婢女們有的細聲啜泣起來,有的按住來報信的婆子,大聲詢問細節,還有的偷偷打開華麗的箱籠,打算翻出其中細軟,悄悄逃出去。

許清菡將手上的茶盞隨意往桌案上一放,轉身出了院門。

她不相信,她要去前麵看看。

被她胡亂放置的茶盞,歪歪斜斜地倒在桌上,熱茶流出來,蔓延到畫上,墨色暈染開來,山河隱去,滿目瘡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