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希雯被霍耀庭折騰了一晚,倆人胡鬧到淩晨三點多,等他心滿意足了,這才讓她休息。
這段時間,她本就淺眠,半夜裏老是睡不踏實,經常會夢到五年前的那場噩夢,即便她不願提起,但人在睡眠中,深藏的潛意識會讓她的真實情緒泄露,這也是她不願意與霍耀庭在一起的原因,因為她怕倆個人同睡在一張床上,自己會控製不住,把事情的真相說出來。
可是昨天,她竟然奇跡般的沒有做那個噩夢!
一覺醒來,已經是清晨八點了,顧希雯穿上睡衣,披散著頭發,下了床,她站在床頭,看著被褥,還有單上那清晰的折痕,仿佛還留著某人致命的氣息,她有幾分愣神,忽然眸子微垂,臉龐竟有些微微發燙,耳根子也迅速的紅起來。
經過昨晚,霍耀庭仿佛真的信守承諾,不再逼她,也不再時時刻刻的守著她,所有的一切正如她所希望的那樣,悄然無息的進行著。
不過……
有些事終究是要解決。
顧希雯無奈的歎口氣,別過臉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又低著頭,看了看自己身子,莫名的舒緩了幾分壓在胸口上的抑鬱之氣,她再喘著氣,才剛想要進浴室清洗一下,就看到床頭櫃上,粘著一張粉色的小貼紙。
她走上前,伸手掀起貼紙,那蒼勁有力的字體迅速的映入眼裏。
“寶貝,估摸著你差不多這個時候醒,我已經把早餐準備好了,就放在餐廳裏,醒了就去吃。另外,今天會處理一些事,估計晚上才會回來,不要等我,困了就睡。”
顧希雯的心一暖,唇角撤出一點笑,左手手心卻緊緊地把這張貼紙給攥在手裏,緩緩的,緩緩的把它放在胸口,輕呼出口氣,再情不禁的甜笑出聲。
簡單的梳洗過後,顧希雯從浴室裏出來,就看到紀穎依然穿著那條紅色裙子坐在沙發上,漾著滿臉笑意看著她,旁邊還放著一個係著絲帶的白色盒子。
“你怎麼來了?”顧希雯有些驚訝在這個時間看到她。
紀穎笑著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她身邊,伸出手來,挽著她的胳膊,“這麼多年,已經習慣早起了,再說今天也沒什麼事,所以就來找你吃早餐啊!可誰知道,我來的有些不是時候。”
“什,什麼意思?”顧希雯被她說的有些心慌。
“你猜。”紀穎是一個特別聰明的女孩,尤其是在反恐這些年,與各種身份背景的人打交道,對方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逃不過她的眼睛。現在故意吊著顧希雯的胃口,無非就是想要讓她承認一些事。
顧希雯被紀穎攙扶坐在梳妝台前,稍稍挺直脊背,一時語塞了。
紀穎雙手扶著她的雙肩,“雯雯,你我這麼相交這麼多年,你在想什麼,我會不知道?你打個噴嚏我都知道你是感冒了還是被人念叨了,更何況是你真心愛誰呢?我不會幹涉你的決定,也不會勸你什麼,那些話是不了解你的人才會這樣說。都說寧毀十座廟,不毀一樁婚,可在我眼裏,十座廟都不如你的一根頭發金貴,你想要什麼,自己心裏清楚,任何人無法左右你的決定,幹涉你的思想。若你是因為孩子和霍耀庭在一起,那大可不必,因為你沒看到,昨晚在餐廳裏,擎倉是如何的在維護蕭睿。”
顧希雯的鼻頭一酸,差點哭出來。
“其實蕭睿真的是一個不錯的男人。”紀穎站至一側,單手扶著她的肩膀,側身拿起放在梳妝台的梳子,重新站在她的身後,幫她梳頭發,“說真的,這年頭找一個好男人不容易,找一個懂自己,愛自己的男人,更不容易。尤其是他還不介意你有孩子,有過去。你說,有哪個男人願意養一個和自己沒有血緣關係的孩子呢?退一萬步講,就算那個男人願意,他的父母,也不願意自己的兒子受這樣的委屈。難得蕭睿肯為了你,為了擎倉他們,肯付出這般努力,我想,他一定是真的愛你,隻有真的把你放在心上,才願意這樣萬般退讓。”
顧希雯的心一緊,隱忍多時的淚,竟然不自己覺的從眼眶裏滑落而下。
紀穎幫顧希雯整理著頭發,語氣倒比剛才隨意了許多,“我聽卡卡說,阿姨也有意撮合平陽和柴紹。”
顧希雯剛才還在為紀穎的話而傷神,整個人的思緒也不是太集中,情緒也不是很穩定,忽然聽到她這樣說,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
“沒有想到,當年我們的話,真的一語成讖了。”紀穎給顧希雯梳了一個韓式發髻,挽起發辮,拍了怕她的肩膀。
顧希雯搖搖頭,“平陽有自己的想法。”
或許放在五年前,她沒有出事的時候,也會這樣想,況且她是真心喜歡柴紹那個孩子,若是真的成了她的女婿,那也不錯。因為她知道,紀穎遲早會和柴榮翊在一起,她和紀穎是最好的姐妹,自然也希望孩子們能締結秦晉之好。
隻是……
“小穎,這五年我想了很多,也反思了自己。我知道我有很多不好的地方,也有很多缺點,我一直都在學習,在孩子們,在蕭睿的身上學習,學習他們的優點,彌補自己的不足。這五年,我最大的收獲,就是有三個可愛的寶貝,也,也有一個疼我,愛我的男人……有些事不能勉強,尤其是感情,孩子們的事情,就順其自然吧。或許在未來的某個時候,柴紹會遇見他的真命天女。”顧希雯笑著說,她伸出左手,輕輕的拍了拍紀穎放在自己肩頭的手,無形之中,她已經拒絕了紀穎這個提議。
紀穎卻反握住她的手,一語雙關的說,“我們家的男人,都是認準一個,這輩子都不會放手的!”
顧希雯微張紅唇,卡在喉間的話,不知怎麼的,硬生生的被壓下來,終究還是輕喘著氣:“我知道你要說什麼。”
紀穎說:“還是什麼都瞞不過你。”
顧希雯舒緩唇角,彎起一點甜笑,從椅子上站起來,轉過身,輕握著她的手:“我自有分寸。”
“蕭家知道孩子是耀庭哥哥的麼?”紀穎平靜的看著她。
“不知道。”顧希雯坦然的說,蕭睿瞞的很好,且五年前她出事的時候,蕭睿就連夜把她帶到了法國,甚至是把她的行蹤,也隱瞞的好好的,等她再恢複意識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有了孩子。
那段日子,對於顧希雯來說,特別難熬。因為承受不住連連的重創,她總是睡不著,剛閉上眼,眼前就看到那些人殘忍的打斷她的右手,還有那些宛如魔鬼的聲音,縈繞在她耳畔,她懷著孕,又不敢吃安眠藥,連最保守的治療,都不敢進行。那時候在她身邊的,隻有蕭睿,是蕭睿陪著她,熬過一個個艱難的夜晚,有時候她一坐就是一晚上,到了第二天,黑眼圈很重,蕭睿看著心疼,想盡辦法的哄她去睡一會兒,可效果並不怎麼好。她有心事,也不敢和蕭睿說,那段日子她不敢睡覺,也怕半夜把埋藏的秘密給說出來。
紀穎莞爾,輕拍了拍顧希雯的手背,轉身走到沙發邊,彎腰捧起那個禮盒,又走到床邊,解開絲帶,雙手捧起盒子,打開……
顧希雯也轉頭順著那邊看。
陽光從落地窗邊打折而來,剛好映在禮盒上,白色的光圈竟要亮暈人的眼睛。
“你想過,若是將來有一天,蕭家知道這三個孩子並不是蕭睿的骨血,依範雲熙強勢的個性,她還會讓你進蕭家的門麼?”紀穎淡淡的說,隨後把禮盒裏的東西給提出來。
顧希雯的心髒咯噔咯噔的跳動著,眸光有一瞬間的黯然,放在側身的左手,不知道該往哪裏放,一股難以言說的難堪,突然湧到喉間。什麼時候,她在麵對紀穎的時候,也竟然這樣的不知所措。
有時候,恍惚間,她覺得紀穎很陌生。
但是那熟悉的聲音,熟悉的動作,甚至是一個熟悉的眼神,又讓顧希雯覺得,紀穎還是她的紀穎,沒有因為任何人,任何事改變。即使她現在身份不一樣了。
顧希雯莫名的微啟唇,恍神間,想要解釋什麼。
“蕭睿真的是一個很好的設計師,即便他以後不做總裁,就憑著這門手藝,也足以在婚紗界站穩腳跟。”紀穎突然話鋒一轉,轉過身來,看著她爽朗一笑,眸中閃爍著澄亮的光芒,雙手依然提著那件小婚紗。
顧希雯這才看到紀穎手中提著的這件小婚紗,隱忍多時的情緒,終究還是撐不住的爆發出來,斷了線的眼淚,從眼眶裏流下來,浸濕了她的唇角。
她沒有忘記,今天與蕭睿有個約定。
她也沒有忘記,蕭睿希望自己穿上他親自設計的婚紗,完成他們婚紗照的拍攝。
現實永遠比夢想來的更真實,興許蕭睿考慮到了那件婚紗的複雜,他竟然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又重新設計了一款短小精致的婚紗。
蕭睿的設計總是帶給人驚喜,這婚紗,以短裙作為主打,蓬紗的層次性很強,身後的拖尾很長,剛好讓腿露出來,比行儀式的婚紗更利於行走,剛好托起她的身材,透著絲絲的嫵媚,又不失清純。
“確實很漂亮。”顧希雯哽咽的瞅著這婚紗一直瞧。
“他在樓下等你。”
這回輪到顧希雯傻眼了,她啊了一聲,帶淚的眼珠子直勾勾的瞧了紀穎好幾眼,嘴巴差點長成O型,後知後覺,這才跑到落地窗邊,掀開窗簾。
什麼人都沒有!
“沒有啊!”顧希雯失神的說,眸光卻依然盯著樓下,她這才發現,昨兒下雨了,一直到現在,地上還是濕的,零星的雨水打在落地窗上,順著窗戶一直向下蜿蜒。
雨,下小了。
紀穎走上前,站在她的跟前,順著她的視線往下看,“咦,我剛才上來的時候,他還在啊,這人還千叮嚀萬囑咐的,說一定要讓我把這個婚紗稍給你,這才多少功夫啊,到不見人了。”
顧希雯沒有說話,隻是伸出左手來,擦了擦臉上的淚,微闔雙眸,重重的呼出一口氣,這才亮開眸子,唇角才漾起一彎甜笑。她轉過身,把婚紗從紀穎的手上拿過來,摟在懷裏,越過她,走到床邊,把婚紗又重新放回禮盒裏。
紀穎蹙眉:“你怎麼又把它給放回去了?不是要拍婚紗照麼?”
顧希雯沒有理會紀穎,她從自己的衣櫃裏找出了幾件衣服,匆匆的抱在懷裏,就進了洗漱間:“誰說拍婚紗照一定要穿婚紗了?”
關上門的時候,紀穎還能聽到門鎖“哢”上鎖的聲音,她有些莫名其妙:“難道拍婚紗照不需要穿婚紗麼?”
她還是第一次聽說。
等顧希雯重新出現在紀穎麵前的時候,已經過了十分鍾。
她隻穿著一件鵝黃色襯衫,套著白風衣,襯衫口解開一顆扣子,稍露出細膩的皮膚,依然留著剛才那韓式發髻,青春靚麗的像是一名還未走出校園的大學生。
“你說的我都懂。”她走到紀穎的麵前說。
紀穎沒有插嘴,而是耐著性子聽她把話說完。
“你剛才的話,我明白,我也知道,你今天來的目的。”顧希雯知道,她的好姐妹不是沒事來找她吃飯的,即便紀穎沒說,她也從霍耀庭那裏知道了一些事,比如紀穎現在的身份,比如她現在一天二十四小時恨不得掰成四十八小時來用,那裏還有那麼多時間陪她來吃飯?
她走上前,握住紀穎的手背,無奈的歎息,眸子間的濃稠一時化不開:“前些天和蕭睿一起去試婚紗的時候,他媽媽來看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