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古舊的幽深庭院裏,一個男子坐在湖邊的蒲團上,正在釣魚。顧如琢在仆從的帶領下,恭敬地在他身後站好:“微臣見過太子殿下。”
那人沒有回頭看他:“不知顧大人來找我這種被幽閉的廢棄之人,有什麼貴幹?”
顧如琢沉聲道:“微臣來求見殿下,自然是前來效忠的。”
太子笑了:“哦?淮南城容家什麼時候效忠於孤了?”
顧如琢額頭微微出了汗:他果然知道那件事!
顧如琢躬身:“那隻是容家某些人擅作主張,並不是容家的意思。還望殿下勿怪。”
“新科狀元顧大人,年少有為,又頗得我那位父皇的青眼,多次召見,讚賞有加,可如今又官位低微,不急著站位。像你這樣的青年才俊,等勝負決出,再效忠勝利者也不遲啊。何必摻和進這攤渾水?便是你真的那麼心急,想要從龍之功。如今我大哥春風得意,容家又和我大哥有些關聯,你為什麼要舍近求遠,過來找我?”
太子哼笑:“難不成對我這個被幽禁的廢人,這麼有信心?”
“殿下何必妄自菲薄?我站在殿下這邊,自然是信殿下雄才偉略,也是對殿下有所求。”顧如琢沉聲道,“殿下還記得盧見素大人嗎?”
太子的手微不可查地抖了抖。
“微臣是盧見素大人的晚輩,效忠殿下實乃理所應當。”
太子的聲音有點冷:“顧如琢,本名顧白珂,出自江東河陽郡顧家。後來被生父賣身為奴,幸而被容家的十二姐買回家,做了容家的贅婿,入了白鹿書院,這才一路考上來。孤實在想不明白,你和盧見素能扯上什麼關係?”
顧如琢深吸了一口氣:“二十一年前,容家家主容懷鬆,曾經將一個男嬰帶回了家中,以女兒之身養大,視若珍寶,心翼翼。此人正是微臣如今的妻子——容瑾。”
太子終於回過頭,看向顧如琢:“願聞其詳。”
“盧大人的夫人,其實是魏家的養女,也是容家當年走失的女兒。如今容家的家主,正是她的親哥哥。容家在一次意外相遇中認出了她,但是魏家高門,遠勝容家,所以並未相認。這段關係也沒有什麼人知道。後來盧大人夫婦出事,微臣的嶽父便上京悄悄探看,機緣巧合救下了那個嬰孩。”
太子的神色冷峻:“當年多少人苦求施救尚不可得。容家一介商戶,有這樣的本事?”
“也是機緣巧合。當年盧夫人走失,容家為她祈福,曾廣做善事,積善行德。當時看管盧夫人的一位內監,曾受過嶽父的活命之恩。那位內監和微臣的師父戴珣安,裏應外合,用另一具嬰孩的屍身,換走了盧夫人的親子。”
“當初事態緊急,沒敢帶走任何信物。但微臣今日帶來了師父的親筆信。”
沒錯,阿棠當年親眼見過,帶走那個孩子的,確實是戴珣安。
他心知,戴珣安一定會把那個孩子留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所以這些年,也不是沒派人暗地裏查探過白鹿書院,卻沒找到什麼痕跡。
原來是女孩的身份。難怪。的確夠謹慎啊。
太子突然若有所思地看了顧如琢一眼:“聽起來,你與那孩子,倒是情誼甚篤?你是為了他?”
顧如琢低聲道:“是。微臣希望阿瑾能光明正大地恢複男兒身。”
太子:“若是孤能笑到最後,自然不會虧待他。”
顧如琢便掀起衣角,叩首道:“顧如琢願為殿下效犬馬之勞。”
太子沉默了片刻:“你若是真心要效忠於我,我倒是有個差事要你去做。”
“阿棠前些日子太心急了,難免給自己惹了點麻煩。你去幫幫阿棠,前兩找的那個借口就挺不錯。另外,聽聞你的同科中,有霍家的嫡子霍景州。他和姚家,金家幾家的公子俱是好友。雖然這些人行事混賬放蕩了些,卻都頗受家中的寵愛,有些地位。若能從中影響,自然有些好處。”
顧如琢的臉色微變:“殿下的意思是?”
太子看著他:“我不缺心腹,也不會信任一個半路效忠,卻清清白白,隨時都能反水的人。顧大人,既然了效忠,就拿出點誠意來。”
顧如琢低下頭:“微臣明白了。”
太子慢悠悠地將提起來的魚竿重新丟回水裏:“至於容家為我那位大哥供錢糧一事,那就先接著供,別貿然斷了。我日後可能用得上。如今京中局勢看著穩定,其實風雨將起。顧大人若是怕心有雜念,不如將掛牽之人送走,也免得連累了他。”
顧如琢心頭一顫:“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