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鈺坐在黑暗裏。

能順利從第一軍校畢業出來的,隻要一入伍就會擁有士官資格,何況這幾月他的戰鬥表現不俗,屢次立功,自然也落在上官眼裏。眼下局勢稍緩,獎勵立刻就下來了。雖然眼下他的身份還屬於第一軍校未畢業的學生,但在這個他注定要進入的部隊中,可以享受少尉待遇。在目前鎮守的軍事要塞,顧鈺擁有了一個房間。軍中嚴苛清苦,房間非常,裏麵隻有一張桌子,一張床和一個櫃子,比他在軍校的宿舍更簡單,但是至少屬於私人的空間。

他可以在備戰後的輪休時,在黑暗中坐一會兒,看一眼自己的光腦,放任所有的崩潰軟弱無所遁形。

一的備戰並不能打倒他。就算是以前,局勢最緊張的時候,整整三不斷地進攻,抵擋,和呼嘯的死神擦肩而過,他也沒有這樣筋疲力竭過。就好像一瞬間,所有的力量和生機都被抽走了一樣。

……

告訴顧鈺消息的那,容毅怕他一時衝動,苦口婆心勸了一通,也不知道是哪句話奏了效,顧鈺點頭答應了會靜靜地等消息,絕不亂來。容毅一開始還怕他隻是假意答應,留意了顧鈺幾,發現顧鈺沒騙他。他似乎已經平靜下來了,長官留下的任務也沒有出過半點差錯,隻是更加沉默冰冷。

幾後,他們真的收到了一個好消息。

聯邦政府一早就得知海吉星轉移民眾遇襲的事,如今和異族的戰爭稍緩,終於騰出手來,去找那幾艘渾水摸魚的海盜飛船所屬的海盜勢力的麻煩。軍隊找到了他們的老巢,這次聯邦徹底被激怒,打擊力度極大。海盜們依靠熟悉的地形堅持了一個月,終於發出投降的訊號,並且傳來消息,他們手裏有那抓來的俘虜。

消息傳出後,有親人朋友在那場轉移中失蹤的人,紛紛趕過去。

所有人,滿懷著忐忑不安和激動,期盼著裏麵能有自己等待的人。但是好運沒有降臨在容家的身上。裏麵沒有容瑾,也沒有吳伯。

顧鈺看著光腦裏新跳出來的消息。那是容家派出的人最後確認的結果。

人沒在裏麵。

顧鈺眼也不眨地看著那條消息,一時間所有的感覺和情緒都離他而去了。他呆呆地坐在床上,屋內沒開燈,沒有半點光亮,他整個人都被包裹在黑暗裏。

如果不是在海盜的手裏,如果聯邦找不到他,那他現在在哪兒?他乘坐的那個的救生艙,現在在哪兒?

距離容瑾出事,已經快半年了。救生艙的能源最多支撐在太空中飄行五。它落地了嗎,還是,它迷失了方向,在能源耗盡後成了太空中的一塊亂石,或者,在能源耗盡之前,就已經徹底炸毀了?

顧鈺不敢去細想。

他隻要一想,就心如刀割。

就算那個救生艙,真的僥幸躲過了海盜的流彈,還有太空中無處不在的亂石群,在能源耗盡之前能夠降落在一處星球上,在一個沒有聯邦文明,完全無法和聯邦聯絡的荒星上。容瑾能在那樣危機重重的原始星球上活下來嗎?

這種幾率有多大?

沒有人敢去賭這個可能性。他們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海盜營地裏!但是裏麵沒有容瑾。

顧鈺坐在黑暗裏。這些日子隱藏在他心底,連看一眼都覺得驚惶恐懼的深淵怪獸,終於露出了真正的麵目。

容瑾很可能已經死了。

容瑾這次出事,沒有人怪過他。容毅收到消息會盡快通知他,還在為他的前途考慮。容母之前給他打了通訊電話,眼淚控製不住地流下來,擦也擦不完,卻一句責怪的話也沒,反而不停地安慰他。但是顧鈺心裏知道,容瑾向來不出門的,之所以會過來海吉星,是為了來找他。

他是來找我的。但是我那沒有聯係他。

顧鈺怔怔地想:他在海吉星等我,等著我休假的時候,見我一麵,但是我那沒有去。

這個念頭不可控製地出現在他的腦海裏,劇烈的痛苦和自責突然席卷了他的神經,疼痛具象到了身體上,令他不住地幹嘔,迫使他彎下腰,甚至從床上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