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適合生存,暗影島適合死亡。
屍鬼們蠢蠢欲動,他們吞噬著比自己小的生物,不時朝天吼叫,幹癟的嗓子裏夾雜著奇怪的音調。有時突然從鬼魅裏衝出一條黑影,卷起屍鬼向叢林深處飛去。那邊可能是一隻亡靈蟲,也可能是一隻名叫斯露德的巨型蟑螂。
暗影島的某個破敗的宮殿外,傳來了一聲嚎叫,這嚎叫不是人類,但又說不清是什麼生物,嚎叫聲在城堡前沿的門廳裏懸蕩,如同一麵哀悼的旗幟。
雖然現在暗影島沒什麼事,屍鬼和亡靈們也都是遵守著一套黑暗森林法則,外界有人類進來也是正常的。
想到這裏,赫卡裏姆突然想喝杯朗姆酒。
當外麵的啃食聲音逐漸的消失,赫卡裏姆終於忍不住從座位上下來,他合上了正在讀的書,那是一部關於暗人的曆史記載,出自一百多年的庫洛帝國某位吟遊詩人之手。他打了個哈欠,雖然早就沒有了呼吸,可是疲倦感還是讓赫卡裏姆張了張嘴。
拿起靠在門邊的長槍,暗影島是永遠沒有晨色的,象征白天是大霧和深淵裏的痛苦嚎叫。不忘吹滅寫字燈,他又打了一個哈欠,盡管早忘了睡眠是種什麼感覺,可是原來身為人類的幾十年的習慣還是讓他在晚間讀書讀到天泛白晝。
走出門外,是空無一人的走廊,兩邊的門是鎖死的,因為沒有人進去,而他也不想每天去打掃,幹脆找老夥計錘石將不用的舊房間鎖上得了。現在,灰塵有時候從自己眼前飄過,這算是活動的生命嗎?赫卡裏姆無奈的踢踢後蹄。
深吸一口充滿灰塵的空氣,接著日常費勁的走下環繞門廳三層的那一級級的旋轉樓梯。階梯狹窄並且每格的距離極短,他的馬蹄一隻就能踏滿整個樓梯,日常性的磨嘰兩句,心想著哪天找約裏克修一下,不然自己跟老頭一樣非要拄著武器下樓不可。
大霧還沒有彌漫開來,但是不遠處隱隱約約有人走過。
是新的屍鬼嗎?赫卡裏姆想。那些愛打仗的小國經常將屍體拋在暗影島的海岸上,對於他們來說,國家的地盤都夠小了,哪有地方再放死人?
但赫卡裏姆並不關心這些,他還記得昨天晚上喂完僵屍犬後教堂的餐桌上留了一瓶沒開啟的朗姆酒。
希望沒有人喝掉。他想。
“那麼早醒,尿急嗎?”
背後傳來沙啞但又輕浮的聲音,赫卡裏姆沒有轉身也知道是誰,他看著那群掩蓋著自己興奮心情的人類,他們殊不知自己走向的是某人的胃,而不是自己所信仰的蜘蛛之神。
“老大不小了還開這種玩笑,我說你昨天晚上有好好看我給你的書嗎?那可花了我十場的虛擬戰爭的消費呢。”英雄每參加一次虛擬戰爭,就會獲得一個特定的獎勵,隻要不超過人類的理解範圍和道德範圍,英雄想要什麼都可以提出來。
這倒方便了每次都是金幣結算而有些英雄用不上的尷尬局麵。
“我又看不了書,你看我眼睛都沒有了,怎麼看書呢?”
聲音帶著“這也沒辦法”的無奈,讓赫卡裏姆不禁撇撇嘴。
“那你怎麼能看到我呢?”
“聽聲音……”
“沒看就算了,讓你這個酒鬼看書就相當於想讓老虎上樹。”不想再進行無意義的爭辯,赫卡裏姆轉身對著老朋友,他揚揚手中的武器,“喝酒去吧。”
“這人真沒有情調。”錘石歎了一口氣,跟在馬蹄後麵,哼著幾百年前的小曲子。
歌調讓赫卡裏姆思緒飛到了遠方。
低著頭走了一會,赫卡裏姆甩甩頭趕走了自己悲傷的情緒,他回頭看了眼一身墨綠的好友,正在沒心沒肺的玩著手裏的燈籠。
一團黑影突然橫在了他的麵前,他抬頭,發現滿身灰塵的約裏克正如一頭凶狠的野獸陰沉沉的朝他逼近,煤煙色的披風和遮住大部分腦袋的麵罩讓人看不出他真實的麵容。
“怎麼了?你這是……”赫卡裏姆趕緊問道。
“沒,什麼,修了下,房頂,掉了下來。”拿起鏟子指指上頭,赫卡裏姆隨著抬起頭,果然,那裏原本破洞的地方現在被重新補好了,平整的像沒有過窟窿一般。
“下次小心,再說我們又不會冷。”早已習慣了說這些脫離人類社會的話,原本還是有些心疼自己可是現在一點感覺都沒有了,赫卡裏姆朝約裏克點點頭,他想了想又說:“還有吃的嗎?”
“有一些,幾條,小魚還有,雞蛋,我還做了酒釀麵包,應該,快好了。”
不會是昨天晚上剩下的那一瓶吧?赫卡裏姆不安的想。
他表麵上並沒有露出大驚失色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