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少鈞喊啞了嗓子, 磨破了手掌,在峭壁陡崖上仔細尋覓, 卻沒有找到蕭驕,隻在一棵突兀橫生的鬆樹的枝頭發現了一片破碎的天青色布料,那是從蕭驕的戲服上鉤下來的。
他顫著手摘下那塊布, 低頭輕輕嗅了嗅,上麵似乎還殘留著一抹淡淡的清甜。
片刻後, 他把這塊布放進口袋,作了個深呼吸, 然後繼續往下。
後來他遇到幾個幫忙找人的附近村民,村民跟他說, 懸崖底下的峽穀附近他們基本上都找遍了, 沒有發現血跡和其他異常,那個拍戲的小孩兒很有可能是掉進下麵的大羅江裏了,然後歎息著搖搖頭。
袁少鈞知道村民們的意思, 懸崖太高了,落在實地上多半會粉身碎骨,就算掉進江裏情況也不容樂觀, 巨大的水壓也很可能會要了人的命。不過他什麼也沒說, 隻是向他們深深鞠了一躬以表謝意。
他的寶貝那麼聰明能幹, 體質又那麼好, 拍戲這麼久以來曾經數次遇到危險,可每次都能化險為夷,這一次一定也是一樣的。
一個多小時後, 袁少鈞下到崖底,來到大羅江畔。
這段江水有幾十米寬,暗夜中但見波浪滾滾,水流湍急,猶如一條黑色巨蟒,隨時都會擇人而噬。江邊站了十幾個人,有警察也有村民,手裏拿著撈網或者長竹竿,對著湍急的江水一籌莫展。
一名警察看到袁少鈞從崖上下來,然後直接跑到江邊,看樣子像是要一頭跳進水裏,趕忙衝過來把他拉住,“喂,小夥子你是誰啊,三更半夜地跑到這裏來幹什麼?”
袁少鈞用低啞的聲音回答:“我是蕭驕的哥哥,我來找他。”
警察看清他的模樣,被他的氣勢震了一下,愣了兩秒才苦口婆心地勸道:“先生,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你千萬別衝動!你自己看看這水流有多急,至少有十幾米深,江裏還有漩渦和暗礁,現在又是黑天半夜的,距離你弟弟掉下來已經過了兩三個小時了,誰知道他會被衝到哪裏去了,隻能等到天亮以後讓下遊的人幫忙看看了,你就這樣下去了肯定就上不來了,你弟弟在天之靈……啊,對不起我說錯話了,你弟弟應該沒事的,說不定會有奇跡出現呢,你千萬要想開一點!”
袁少鈞深吸一口氣,極力克製著自己,“你放心,我不會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我弟弟當然也會沒事,他本來就是一個奇跡。”
說完他便沿著江灘涉著冰冷的江水獨自前行,留下警察和村民們在原地滿臉同情地看著他的背影。
袁少鈞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遠,隻是憑著一個信念不停地往前走。
他沒法再喊出聲,就在心裏不停地喚著寶寶,寶寶,寶寶。
他一邊走一邊回憶著往事,從第一天晚上蕭驕光著身子把狼狽不堪的他背回家那天起,一直到昨天早上兩個人隔著手機互相親吻互道早安。想著兩個人相遇、相識、相知、相戀的點點滴滴,想著他白雲一樣柔軟幹淨的身體,他散發著清甜果香的笑容,他望著自己時那雙猶如落了星子一般閃閃發亮的眼睛,他軟糯糯甜蜜蜜地一聲聲喚他的好哥哥……
走一路想一路,直到精疲力盡。袁少鈞踉蹌著踩到江邊一塊濕滑的石頭,接著整個人失去平衡,重重地摔進冰冷的江水裏。
雖然已經是三月中旬,地處華中的大羅山裏還是很冷,前兩天還下過一場桃花雪,大羅江裏的水有一部分便是山裏的積雪消融後流下來的。
袁少鈞一時無力起身,仰麵朝天地躺在泥水中,虛脫地喘著氣。
寶寶,你在哪裏?我快堅持不住了。你回應我一聲好不好?哪怕像小貓一樣輕輕地叫一聲,我也會馬上爬起來去找到你……
他渾身都快凍僵了,似乎連血液也要凝固了,不知不覺中,眼皮漸漸沉重地耷拉下來。
“哥哥,我在這裏,我在這裏啊……”
渾渾噩噩,半睡半醒之際,就像福至心靈一般,又像有隻無形的小手在自己的心髒上輕輕戳了一下,袁少鈞猛然睜開眼睛,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一個翻身爬了起來。隨後他發現江灘邊的泥地裏有一行腳印,歪歪斜斜地通向岸邊不遠處的一片樹林。
袁少鈞欣喜若狂,用盡全力跌跌撞撞地跑了過去。
“寶寶!我來了!你在這裏嗎?你是不是在這裏?!”
他一邊嘶啞著叫喊一邊瘋狂地在林子裏尋找,可是找來找去都沒發現蕭驕的身影,隻得借著頭燈的光亮仔細辨認著地上的淺淡腳印。
一直來到樹林最深處,那行腳印消失了。而在一片華中地區常見的鬆樹、柏樹和櫸樹中,突兀地長著一棵南國才有的香蕉樹,葉片**的,無精打采地垂落著,仿佛剛剛遭受過一場暴風雨的摧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