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弦最害怕就是這種情況,他歪了歪頭, 表情茫然。
中年婦女向前一步想要抓他的手, 可是想到自己現在的糟糕樣子, 又訕訕地收回剛探出的胳膊:“我是你蘭嬸啊。”
“蘭,蘭嬸?”江弦飛快地在腦海中搜尋這個名字,而後恍然大悟到:“蘭嬸!你就是奶奶的鄰居蘭嬸!”
張辰睿剛出生不久父親就因車禍去世了,沒過多久母親就把他丟給奶奶, 偷偷跟別人跑了。
蘭嬸是奶奶的鄰居, 她老公是坳碗村村長, 家裏有個和他差不多大的兒子,兩家人關係好, 蘭嬸為人又心善,所以一直都很照顧他們祖孫倆,幾乎把張辰睿當做自己兒子對待。
“你這孩子。”蘭嬸露出一個無奈又慈愛的笑容:“怎麼才半年沒回來就跟失憶了似的?連蘭嬸都不認識了,那你一會兒見著你奶奶是不是也要認不出了?”
江弦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又連忙問道:“蘭嬸,我奶奶現在怎麼樣?還有你這胳膊又是怎麼回事?村裏到底怎麼了?蘭叔呢?”
江弦一連串的問題雨點般砸向蘭嬸, 她收起臉上的笑容, 麵露悲痛,歎了口氣:“他們的狀況都不太好, 我們先回去再說吧, 眼看這天就要黑了。”
於是他們跟著蘭嬸一起回到張辰睿奶奶家。
平房低矮, 本就光線不好, 再加上外麵天色陰沉, 屋裏黑黢黢的。
蘭嬸摸到燈繩拉開燈,油膩膩的燈泡在閃了閃之後灑下霧蒙蒙的光線。
張奶奶正躺在床上,表情看著很是痛苦,若不是她的胸口還隨著微弱的呼吸起伏,江弦甚至以為她已經死了。
被子外露出的一截脖子看上去又幹又癟,顏色如焦炭一般。
江弦走到床邊蹲下,輕輕喚了一聲奶奶,老人緊閉的眼皮動了動,卻還是沒能睜開,但看樣子她是能聽見江弦聲音的。
“遲洛兮。”江弦的聲音有些發顫:“他們的樣子和我夢裏夢見的一模一樣,我好怕……萬一奶奶有個三長兩短,我該怎麼辦?”
“有我在,沒事的。”遲洛兮安慰著他,又看向蘭嬸:“說說吧,這個村子到底發生了什麼?”
蘭嬸也許是被江弦的情緒影響了,她的眼眶泛紅,歎著氣說:“大約在五天前,村子裏難得的下了一天一夜的大暴雨,在雨停之後村裏人就開始陸陸續續變成了這樣,最開始的時候是從手腳開始變得焦黑,然後黑色沿著四肢蔓延至全身,就像中毒了一樣,直到腦袋都變成黑色,就沒救了。那些體弱多病的最多能捱個三四天,我家男人已經沒法走動了,而小睿的奶奶……”
蘭嬸滿麵愁雲,沒有繼續說下去,但他們都能看出張奶奶的情況已經糟糕到了極點,恐怕也沒多少時間了。
“既然村裏出了這樣的事,為什麼你們不離開呢?”江弦問:“也許離開村子就沒事了呢?”
“他們不是不想離開,而是不能。”遲洛兮開口道:“他們根本走不出這個村子。”
“的確,開始有幾個年輕人想要逃走,可是剛踏出村子的界碑,他們的身體就突然起火……”蘭嬸說著,像是回憶起什麼讓她萬分驚恐的場景,她的瞳孔猛然收縮,兩隻手緊緊攥住衣服下擺,身體繃的很緊,聲音顫抖的厲害:“那火就像是從他們身體裏噴出來的一樣,他,他們被那火直接燒成了一堆漆黑的骨架,最後風一吹就沒了……”
江弦並沒有親眼見過當時的場景,但光聽蘭嬸這寥寥幾句,他也能想象到當時那些被活活燒死的人的叫聲是怎樣的淒慘,樣貌又是怎樣的可怖。
遲洛兮的表情倒是十分平靜,他看著瑟瑟發抖的蘭嬸,語氣冷漠:“我從一踏進你們村子就感覺到一股怨念和死氣,我不知道你們在暴雨那晚做了些什麼招惹到了怨靈,讓它不惜永不超生也要詛咒你們整個村子,所以,就算是到了這種地步你還是不願意說實話嗎?”
遲洛兮的態度突然變得咄咄逼人,蘭嬸卻對他的逼問一臉茫然:“下暴雨的那天我們什麼都沒做過啊!”
在遲洛兮充滿懷疑的目光審視之下,蘭嬸也開始有些生氣,她說:“我公公在臨死前曾留給我們一張黃符,他告訴我們,將來這坳碗村如果發生什麼詭異的事危及到村民的生命安全,就燒了那道黃符,這樣就會有個姓遲的陰陽先生來救我們,當我今早走投無路,抱著試試看的態度燒了符,然後就接到遲先生的來電,並真的等到你的時候,我是真的以為村裏的大家都有救了……”
說著她語氣一轉,冷哼一聲:“但現在看來,恐怕你也隻是個徒有其名的半吊子罷了。”
眼看氣氛變得緊張起來,江弦夾在他們兩人中間卻不知說什麼才好,最終遲洛兮大概是看出了他的為難,他緩和下態度,不再理會蘭嬸,而是對江弦說:“小睿你去拿些鹽和米來,多拿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