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冥司方才隻顧著激動了,現在仔細回想一下,對方有好幾次的表情都極不自然,像是在極力隱瞞什麼。
“我不想永遠待在冰冷的地府。”江弦的聲音再次響起,冥司緊緊攥了下拳,怎麼可能放他再次離開!
江弦沒想到冥司這麼快會再回來,嚇得從床上竄坐而起,忐忑地望向對方。
冥司嘴角噙著笑,但江弦卻從他的笑容裏看不出半點溫情:“閻,閻王大人怎麼又回來了?”
閻王露齒一笑:“當然是回來再給你一次機會的。”
那笑容森然得讓江弦不由自主想到一條逼近獵物的大白鯊,嚇得他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不自覺地朝後縮了縮,硬擠出個笑容:“是,是嘛。”
好在冥司走到靠近床的位置就停下了,他逼視著江弦問:“你最後一本寫的什麼?”
“就,就是寫的那啥……”江弦說著心虛地低下頭,聲音越來越小:“閻,閻王和判官的故事……”
冥司向前跨了一步,站在床邊,在燈光下的陰影如同雲翳般籠罩住江弦:“那正好,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判官了。”
耍人還耍上癮了?!
江弦抬頭瞪向冥司,看見對方漆黑的眸子收縮了一下,幡然醒悟自己如今還在裝失憶的狀態,立馬調整表情,苦著臉說:“閻王大人您別和我開玩笑了。”
冥司唇角笑意更深:“我的樣子像是在開玩笑嗎?”
江弦:“……”你就裝吧,要不是我打不過你早就揍你了!
“每天處理地府公文很累,你先給我揉揉肩吧。”冥司說著解開身上的長袍,露出裏麵黑色官服,更顯身形修長挺拔,隨後往江弦床上一趴,慵懶放鬆地好像一隻午睡的黑貓。
“……好。”個屁!江弦往冥司身邊挪了挪,將手放在對方寬大且肌肉緊實肩膀上,由外側向內揉捏了兩下,目光最終放在他從黑發下隱隱露出的修長脖頸上,真有種直接上手把他那線條優美的脖子給掐折的衝動。
……
地府沒有晝夜更替,時間總是過的很模糊,但江弦還是覺得從上次冥司讓自己給他揉肩之後已經很久沒再見到他了,也從來沒在他那接到過什麼公務,連青麵都沒再出現過,就好像他已經把自己的存在忘了一樣。
窗外的彼岸花田紅豔豔的仿若血海,這曾經是江弦最喜歡的植物,但現在看著也隻是讓江弦胸口一陣發悶。
……自己以前明明很期待有這種安靜的獨處時間,可現在這份失落感是怎麼回事?難道真是受了投胎成人的江弦性格影響了?
“煩死了!”江弦大喊一聲,咚地一拳砸在窗沿上。
“是哪個沒眼色的家夥把我們判官大惹得如此生氣?”一句輕浮的調笑從窗外傳來,緊隨其後出現在江弦麵前的是一個高挑的身影。
那聲音的主人穿著一身正裝,皮膚白皙,五官有著歐洲人特有的深邃感,綠色的桃花眼好似點著翡翠,加上一頭微卷蓬鬆的銀灰色短發,氣質高雅地仿若一位貴族。
塔納托斯……江弦蹙起眉盯著他,當初就是因為他向自己大獻殷勤,惹得冥司嫉妒,最終導致兩人大吵一架不歡而散,自己會變成現在這樣說是拜他所賜也毫不為過。
這家夥怎麼又跑到地府來了?
江弦實在不太想搭理他,準備合上窗扉來個眼不見為淨,卻被對方眼疾手快地阻止,然後用胳膊撐著窗沿輕鬆從窗外翻進屋裏,順勢一把抓住江弦的手,用雙手捧起,眼中興奮地熠熠生輝:“真的是你,我聽說你回來就立馬從冥界趕來,我真的好想你。”
江弦把手使勁往回拽了幾下,奈何塔納托斯的手就像蚌殼似的合得死死的,胳膊都拽疼了也抽不回來。
江弦不耐煩地蹙起眉,剛想開口讓他鬆手,房間門就嘭地一聲被大力推開。
冥司的視線落在塔納托斯抓著江弦的手上,周身氣壓陡然一沉,他冷著臉堪比一場小型風暴,電閃雷鳴地插|入兩人之間,用身體將江弦護在身後,擋了個嚴實,同時說出的每個字都像裹著冰碴,還帶著一股咬牙切齒狠勁:“塔納托斯,你作為地府的客人不經主人同意就隨意亂走,未免也太失禮了吧。”
塔納托斯不甘示弱地對上他的視線,兩人之間的氣氛立馬劍拔弩張起來,空氣裏仿佛都劈裏啪啦閃著一簇簇小火花。
“我是為江弦,又不是為你而來,我不親自來找,你打算把他藏到什麼時候?”塔納托斯嘖了下舌。
“這跟你有什麼關係?”冥司不悅道:“你們死神都很閑嗎?既然沒有公務就趕快滾回你的冥界去。”
塔納托斯冷哼一聲,不再搭理冥司,轉而歪著腦袋笑眯眯地看著江弦說:“我這還是第一次來地府,你能帶著我四處參觀一番嗎?”
冥司側了側身,再次擋住塔納托斯的目光:“我找我的判官有事,你要想參觀,我讓青麵帶你去。青麵。”
“屬下在。”青麵的身體如霧般逐漸在房間中浮現出實體,他朝冥司恭敬行禮,依舊是那副柴犬頭骷髏身的樣子,好像對這個造型十分滿意。
“塔納托斯大人,請吧。”青麵對塔納托斯做了個請的手勢;“在下一定會盡職盡責,好好帶您參觀地府的。”
冥司轉身摟住江弦的肩,半強迫地帶著他朝門外走去,完全無視身後塔納托斯利刃般不滿的視線。
江弦被冥司帶著走過長長的走廊,來到一間裝飾古樸的書房。
“我還有點公文沒批閱完,你先隨便坐會。”冥司鬆開江弦說。
這裏是冥司辦公的地方,在之前漫長的歲月裏,江弦曾來過這裏無數次,動情的時候兩人甚至還在那張寬大的案幾上做過……
想到這江弦驀地紅了臉。
“你怎麼了?”見江弦發呆,冥司挑著眉問。
“沒事。”江弦心虛地垂著頭,立馬找了個角落坐下,轉移話題道:“剛才那人,是誰?”
冥司坐在案幾後的太師椅上,磨著後槽牙道:“那是這個世界上最沒節操的家夥,你最好離他遠一點,尤其是不能和他單獨呆在一起。”
江弦也不知道自己怎麼腦子一熱,脫口而出:“那我能和你待在一起嗎?”
說完江弦就愣了。
冥司也是一愣,緊繃的表情瞬間柔和下來:“我一直以為你並不想和我待在一起。”
江弦尷尬一笑,生硬地解釋道:“我不和你呆在一起怎麼HE呢?”
像是抓住了江弦的窘迫,冥司的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站起身走到江弦身邊,揉了揉他的發頂,寬闊的手心帶著熟悉的溫度和熟悉的香味,化作一股熱流注入江弦冰冷的胸腔,一時間讓他感到無比眷戀。
“以後想找我了就來這裏。”冥司的聲音很輕,也很溫柔,仿若一隻大手,將他之前的焦躁盡數抹去,隻留下安心。
江弦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原來自己是那麼想念他,想要和他擁抱、親吻。
他抬頭望向冥司,對方眼裏的柔情幾乎要化作無底沼澤,讓他泥足深陷,無法自拔。
江弦眨眨眼睛,突然開始懷疑跟自己愛的人賭氣,到底是在懲罰對方還是在懲罰自己?
……
之後江弦就成了冥司書房的常客,也會幫冥司處理一些大小事務,曾經在地府待了那麼久,這裏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江弦都熟悉到不能再熟了,唯一不同的就是自己住的那間裝潢與其它地方格格不入的房間和房間後麵那一片彼岸花田。
花田江弦可以理解,想來應該是冥司為了討自己喜歡才在房間後種的,可那怪怪的房間又是怎麼回事?
江弦捧著一摞文件邊走邊想,沒留神,迎麵突然撞上一個人,差點把手裏的文件都撒出去。
“對不起對不起。”江弦摟著文件忙道歉。
“想什麼呢那麼出神,我可是在這兒站了半天了你都沒發現。”熟悉的調笑聲響起:“還是說你雖然看見了還故意往我身上撞,想來個投懷送抱?”
江弦抬頭瞪了塔納托斯一眼:“你怎麼還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