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ut!剛才死得一點美感都沒有,重來!”
導演拿著擴音喇叭扯著嗓子喊道。
“哦。”
蕭驕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身上的灰,跑回古色古香雕梁畫棟的大宅子裏。
燈光、攝像重新就位,場記打板,“哢”的一聲響。
蕭驕心裏念叨著要“死得美一點死得美一點”,從大宅門裏分花拂柳般走了出來。與此同時,對麵小巷子裏閃出個一臉凶相的龍套,一揚手,甩出一把飛鏢。
蕭驕“啊”的叫了一聲,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猶如風擺落葉般在原地打了兩個旋,這才千回百轉地倒在地上。
他扮相秀美柔弱,身段纖瘦風流,穿著一身水藍色的紗衣,旋轉間衣袂飄飄,發絲飛揚,就像自帶花瓣效果,端的美麗淒婉,我見猶憐。
“哇,那個小哥哥是誰,好好看哦!”
十幾米外,一名來探班男主角的女粉絲小聲驚呼,偷偷用手機拍下了蕭驕旋轉倒地前的那一幕。
“不行!美則美矣,毫無靈魂!會不會死啊?你的表情呢?你是個千嬌百媚的麵首,不是冷血無情的殺手,死之前能不能不要這麼麻木!就跟打多了玻尿酸得了肌肉僵死症一樣!重來重來!”
導演一手叉腰,氣壯山河地吼道。
蕭驕不知道玻尿酸是個啥玩意兒,還是乖巧地答應了一聲,再次從地上爬起來,退回到宅子裏。
燈光、攝像皺著眉毛再次就位,場記再次打板。
蕭驕念叨著“表情不要麻木不要麻木”,再次一搖三晃地從大門裏走了出來。
龍套殺手再次從巷子裏現身,打出一枚飛鏢。
蕭驕努力調動麵部表情,做出驚詫和痛苦之態,正要旋轉倒地,腳底板好像紮了個什麼東西,突然傳來一記銳痛,他頓時像隻被燙到的青蛙一樣跳了起來。
“停停停!你搞什麼鬼,炸屍嗎?這麼一個簡單的場景拍半天都通不過,真是瞎耽誤功夫,誰把你塞進劇組來的?!”
七月底的雲城又悶又熱,拍攝現場就像個蒸籠一樣。其餘演員早就躲進旁邊的屋子裏吹冷氣吃冷飲了,導演在遮陽傘底下就像坐在火爐上,頭上青筋直蹦,隨時都要爆掉的樣子。工作人員都是滿臉油汗,煩躁不已。
一名演員副導演在另一架遮陽傘底下縮了縮脖子,心裏也是一肚子的埋怨。
前幾天他來影視城選群演時,無意間看到了這名一臉懵懂東張西望的少年,然後一眼就看中了他唇紅齒白清秀乖巧的長相,當即就把這部五十集大型架空古裝宮廷劇《西宮秘史》中“驕蠻公主的柔弱麵首”一角給了他。
滿以為這小子看著挺靈的,演一個出場僅僅隻有一分鍾、連句台詞也不用說的龍套應該挺容易,哪知道竟然會這麼困難,連最基本的看鏡頭和走位都不會,簡直笨得像頭老牛,讓人手把手地教了好幾遍仍舊狀況頻出,反複NG了上十遍。大半個下午都過去了,這短短一條還沒拍完,真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草包!
蕭驕又是愧疚又是不安,雖然腳底很痛,卻不敢說,隻是連連鞠躬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下次一定好好演,保證一次通過!”
導演也沒那個耐性換個演員再折騰一回,隻能沒好氣道:“最後一次!再不過馬上給老子滾蛋!”
於是各單位又一次就位,場記又一次打板。
蕭驕的腳是真痛,從宅子裏出來時若無其事地強忍著,走得不快也不慢,也沒有偏離鏡頭,“中鏢”後及時把痛苦展現在臉上,旋轉時仍舊又輕又飄,倒地後屏著呼吸一動也沒動。
“OK!過了!”
導演一聲喊,猶如,在場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場景轉換,一幫人把器材搬進宅子裏繼續拍攝下一場,外麵的人轉眼間走了個幹淨,隻剩下蕭驕一個人還趴在地上。
過了一會兒蕭驕才頭暈腦脹從地上爬起來,一瘸一拐地回到群演化妝間。
坐到椅子上脫下靴子一瞧,鞋底上紮了一枚釘子,釘子尖刺進腳掌將近一公分,流出來的血把靴子裏麵都染紅了一片。
雖然他體質特殊,受了傷恢複起來比普通人要快,傷口卻也不是立竿見影就能好起來的,這會兒腳板心上的釘眼還沒愈合,還是有點痛的。
他呲牙咧嘴地用紙巾擦了擦腳,等傷口的血勉強止住後穿上小賣部九塊九一雙的塑料涼鞋,然後摘了頭套,卸了妝,脫下演出服,再換上打著某空調品牌LOGO、印著“清爽一夏”字樣的白色T恤和夜市上買來的一條29塊錢的牛仔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