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我繞開紅塵萬丈,終立於祠堂之前。卻並未急急地闖入那神聖的地方,而是靜靜地立在祠堂門口好一會兒,默默憑吊,感受他的氣息。
進得祠堂,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尊黃楊木雕像。這雕像,正是西楚霸王——項羽!隻見霸王身體前傾,雙眼圓睜,一手仗劍,一腳向前踏出,威風一如往昔。我驚歎於雕塑栩栩如生,轉念思量這木頭不過是死物,又經後人凡手雕刻,正所謂畫龍畫虎難畫骨,可想其中精神,應當不及霸王本人十一,繼而莞爾輕歎。我環顧祠堂,此時已過遊覽高峰,唯獨幾個匆匆的過客。他們遊覽,不過是敷衍,流於形式罷了。隻是隨意地拍下幾張照片就出去了,沒有一個肯多停留幾分鍾,像我一樣的駐足,觀賞,體悟。
屏住氣凝視雕像,我再一次陷入沉思。此地,便是霸王魂喪之處嗎?霸王的早已化為一抔黃土,他的英靈是否還在此處盤旋不忍離去,亦或是早早超脫,與他心愛的虞姬輪回轉世雙宿雙棲?不禁大怮,難以自持。焚一炷香,虔敬地叩拜,遙寄情思,但願我的敬意可以穿越宇宙的洪荒,歲月的長河,直到他的身邊。
雨,就那麼猝不及防地落下來了,瓢潑大雨,本不應該在此時落下,在這個暖意融融的春日。我清醒過來,竟沒想到帶傘。這兒離大門口尚有一段距離,若是就這麼跑過去,一定會淋個透濕,不感冒也得難受半天。我無奈地看了看空無一人的祠堂,定了定心,掏出手機,給家裏發一個平安短信,告訴他們我暫時回不去,天黑之前一定到家,請他們務必放心。
此時剛好四下裏無人,我一個人獨立於祠堂中央,凝視著項羽,喃喃道:“霸王,今日,就讓我陪你賞一場春雨吧。一人獨賞千年,一定很寂寥吧!你已經孤寂了兩千年,兩千年,是一首唱不完的歌。
我把蒲團拖到霸王腳下,依偎在項羽塑像旁,就那麼靜靜地坐著。一個人,哦不,是兩個人,我和他。我們一起,專注地看著窗外的雨,聽著雨敲擊著瓦菲所發出的聲響,清清脆脆的,很是好聽,我不禁微笑側耳,傾聽這足以落入人心的佳音。
廊前的雨叮叮咚咚有節奏地下著,似乎沒一點停止的意思。我望著那雨出神,雨絲密密實實,串成一幅珠簾,透明的,圓潤的,隨風飄動。這些雨珠就歇在簷下,那麼安謐,那麼靜好。
耳畔似乎還傳來霸王別姬的唱腔,梅蘭芳的,我以前隨奶奶聽過,是景區不知哪一處音響播放出來的,給這寂寥的春雨憑添了些許悲愴。祠堂裏的香煙繚繞在我鼻尖,淡淡的檀香,讓人寬心踏實,令我昏昏欲睡。在這空曠的大殿中,隻有我,還有沉默不語的霸王。
看了一眼手機——四點零六分,雨綿綿不絕,層層困意湧上來,我迷迷糊糊地閉上了眼。
一陣寒風吹來,讓人靈台空明。身體不禁瑟縮了一下,“怎麼這樣冷。”我咕噥了一句,忽然想到,現在是幾點?不會很晚了吧?後腦勺鈍痛,好像挨了一悶棍似的。我扶著塑像立起身來,想摸出手機,瞧瞧現在是幾點。待我睜開眼,登時就愣住了,難以置信地揉了揉眼。老天,我眼前都是些什麼?呈現在我眼前的,絕對已經不是霸王祠了,赫然是一個破廟。這裏真是以天為蓋,地為廬。我腦海中立刻浮現出“環堵蕭然”、“四壁透風”,這樣的字眼來。環顧四周,除了一個破舊的神像之外,我實在找不出一點有型的物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