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臉色微潤，久久望著我從母親懷裏探出的小腦袋，眼中流過脈脈溫情，甚是慈愛：“罷了罷了，我對你們兄妹也沒什麼別的奢望，隻求晚年子孫繞膝，合家幸福安康便是了。”
我悄悄衝哥哥做了個鬼臉，多虧他機智，一語中的，討得父親歡心，不再追究。荊柳的事，還是容後再議吧，貿然提起，父親未免多心。
翌日，用過早餐，我正坐在榻上品著香茗。誰知一盞茶的工夫，就聽到院子裏傳來綠柳的聲音：“唉，你帶的這是何人？我們家小姐的閨房是你們想進就進得的嗎！”
“綠柳姐姐，你別惱，這小姑娘倔得很！昨日受了小姐之恩，說是今生一定要報還，我攔她不住呀！”
昨日那小廝回來向我複命，卻還帶著昨天賣身葬父的那位姑娘。綠柳正欲嗬斥他，我出得門去，攔住了她。
“這位姑娘，我昨日已說過，你大可不必報恩。我做這些，隻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圖個心安罷了，並不指望你能為我做些什麼，你還是早早去投奔親戚為好。”
“小姐懷柔之人，蘇櫻因家道中落，親戚早就疏遠了，隻與爹爹相依為命。他老人家一走，天下之大再無我容身之處，還請小姐憐憫。家父曾教誨受人滴水之恩，必當湧泉相報。蘇櫻雖不識琴棋書畫，但灑掃針黹還是做得來的，我可以用雙手勞作一點點報恩。”她抬起頭，目光堅定地看著我。
昨日街市之上，小姑娘灰頭土臉的，隻覺她眼神倔強執著。今日稍加梳洗修飾，細一瞧竟是個美人坯子，較之綠娥她們似更甚一籌。我向來憐惜世間美麗，何況她又苦苦相求，也有意留下她，隻是擔心過不了母親那一關。這虞夫人向來雖甚是寬厚，可也極為注重府中眾人的修養，唯恐損了虞家清白名聲，府中家人小廝皆是她悉心挑選留用的，豈是我說留就留的呢。
“小姐，夫人讓蕙香來請小姐過去呢，說是許久未督促小姐的女紅了，要看看您可有長進。”一個小丫鬟進來傳話。
我心生一念，扭頭對她說：“你且隨我去夫人那邊，待我稟明原委，若是我母親答應了，你便可留下。”她千恩萬謝地隨我至上房。
我慢慢走進母親房間，隻見母親正端坐榻上，對著光在繡著什麼。我悄悄從後麵靠近她，一把摟住她的腰：“母親，在忙什麼呢？”
母親被我嚇了一跳，撫著胸口：“瘋丫頭，好端端的，又在鬧騰什麼？”雖是責備，卻滿含柔情。我順手拿過她手中的繡品，仔細端詳。原來是一隻金鳳凰，在祥雲中騰飛，姿態高雅，富貴吉祥。實在是美極了，我讚不絕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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