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李明軍來說,不管可口可樂公司是不是真的合作,但人家也確實說到了點子上,任誰看到這麼高額的負債都會選擇轉身離開的。除非酒精廠選擇破產,等把這些所有的不良資產和負債全都甩幹淨以後,或許有公司願意介入,但破產這事,在現階段是不可能的,政府是不允許破產的。不能破產,銀行的債務也不能抹掉,巨額的應收賬款也要不回來,庫裏的流動資產酒精,也麵臨著價格下跌帶來的貶值的風險。
李明軍麵對這一局麵,感覺到身心俱疲,在這麼嚴峻的形勢下,他選擇了逃避,他向上級提出了辭職,希望上級派更優秀的幹部來管理酒精廠。輕工業局黨委開會研究後認為,李明軍確實在上馬溶劑項目上犯有嚴重的錯誤,他應該負領導責任。但因為這是集體決定,而且當時也找專家論證過,所以不能把責任全都落在他身上,而且自他上任以來,工作兢兢業業,還是做出了非常大的貢獻的。最後局黨委決定,免去李明軍酒精總廠廠長黨委書記職務,調任輕工業局任調研員,正處級別不變。
李明軍從九五年初上任酒精廠廠長,到九九年中卸任,隻在一把手位置上幹了四年半的時間,成為了酒精廠曆史上在位時間最短的廠長。當初他那麼年輕才四十三歲,臉上寫滿了意氣風發,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的神色,到現在不到五十的年齡卻看上去像六十歲老人的神態,這裏麵的反差實在是太大了。
其實從整個經濟形勢的大局上來看,李明軍遭遇這種狀況是一種必然,在經濟轉型的過程中,酒精廠就像背負沉重貨物的破車,雖然敲敲打打勉強維持著運行,但總歸是會拋錨在半路上的。麵對這輛破車,無論技術再高超的司機,也避免不了車輛停擺的發生,李明軍隻不過恰好在這個時候倒黴,上了這輛破車而已。
調任後的李明軍沒有去局裏上班,而是在報了個到後,請了長期的病假,他需要徹底的休息一下,好好把心裏的傷口聊一下。其實局裏給他安排的調研員這個職位,就是一個可有可無的閑職,他不願意上班,就隨著他了。王俊才聽說這一消息後,專門去了李明軍的家裏探望。李明軍見到王俊才後,二話不說就叫著他出去喝酒了,他現在需要喝醉,需要有人聽他訴苦,這個最佳人員選就是王俊才。
王俊才明白李明軍的心情,用車載著他,到了當初李明軍剛上任時,他們常去的酒店。時移世易,當初王俊才作為李明軍的辦公室主任,是伺候人的角色,現在王俊才成了集團公司的董事長,而他當年伺候的對象,成了目前最失意的人。王俊才現在的身份更方便跟李明軍平等對話,他把李明軍請進包間,點了幾樣李明軍愛吃的菜,要了兩瓶茅台。酒菜上來,王俊才也沒有說話,給兩人斟上酒就對飲起來。
李明軍心中壓抑,酒灌得也快,還沒喝到半斤就有五分醉意了。王俊才見火候差不多了,再喝李明軍就醉了,醉了無論王俊才說什麼話,李明軍都不可能聽的進去了。王俊才趕緊開口說道:“李廠長,您還記得咱們第一次來這家飯店吃飯,你對我說過什麼嗎?”李明軍放下杯子說道:“都過去好幾年了,我早忘記了。”王俊才說道:“您當時跟我說過這麼一句話,我到現在記憶猶新。您說,人這一輩子,不可能一直順利,總要過一些溝溝坎坎,甚至有可能摔跤,受傷跌破臉等。麵對這種狀況,我們要做的就是堅強地爬起來,養好傷繼續前進。這句話我一直記在心裏,不曾忘記,每當我在工作中遇到挫折時,我都會把您說的這些話重新溫習一遍,所以說我現在還一直站立在這裏。對於您來說,現在正是在麵臨著溝溝坎坎時,不小心被拌了一跤,摔破了臉,您要做的,就是像您說的那樣,拍拍身上的塵土,爬起來繼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