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在農村,人們祖祖輩輩生活在一起,房挨房,地挨地,抬頭不見低頭見。吃喝穿戴,婚喪嫁娶哪一家沒有。眾人扶你,你就在天上,眾人要是滅你,你就抬不起頭來。但這一扶一滅又往往與村裏的一些頭麵人物有關,這些人物不僅有錢,而且又有勢,他們不但可以左右村裏的事,而且也往往能左右得了村裏的一些人家的家庭大事。你有天大的事隻要這些人給你出麵說話,再大的事也是小事,反之,你就是有再小的事這些人也可以給你釀成大事。樹根在村裏便可以稱得上是一個這樣的人物。
這還是前幾年發生的事。那一年亮亮高考隻差十幾分,如果第二年再補習一年,他可以完全有把握考住大學,但亮亮的家庭也很困難。他想父母都是上了年紀的老人了,再補習那還得好幾千塊錢,於是亮亮便隻好放棄了學業回村和父母去共同維持這個家庭。亮亮回到村後憑著自己的勤勞和吃苦,頭一年的收入就比往年好,到了秋天他的一個遠方親戚便給他介紹了一個對象,她的小名叫大花兒。大花兒人材也過得去,身體也不錯,加上大花兒也看對了亮亮,於是亮亮便一口答應了這門親事。亮亮想既然回到了村裏就該一目常行地去過日子。他想成了家後隻要兩個人能想到一起,相互支持、相互體諒,無論做買賣還是出外打工自己倒也有個幫手,等以後他們也會有自己的孩子,以及自己的一份兒事業。於是在這一年的冬天他們就結了婚。
但是,事情並不象亮亮想的那樣。他們結婚後,大花兒常常因為一些小事和他鬧別扭。那時亮亮承包了村裏的三十畝地,但無論咋忙,大花兒都從不跟他到地裏去忙一天,她的工作就是每天到樹根的小賣部裏去打撲克。上午打下午打,打的誤了做飯誤了喂豬,後來有了孩子就更有了理。孩子稍大一點兒後,就抱出來往地上一蹲,任憑孩子怎麼哭怎麼鬧她都不管,要不翻頭就是兩巴掌。亮亮看著不行就把孩子送到他父母那裏。他每天晚上收工回家,看著左鄰右舍的燈都亮著,而唯有他們家的燈沒亮,他的心都不由地在顫抖。在那些日子裏他曾勸過大花,也曾生過氣打過架,但情況卻越來越糟。為此他也想到過離婚,但是為了娶大花兒家裏還塌下了不少饑荒,沒有別的辦法他隻好這樣勉強地生活著。他隻有到地裏去拚命地幹活兒,在沉重的勞動中才能得到一些安慰和解脫。
那是他們結婚後的第三年,那一年收成不好,農曆十月一進鄉裏就開始來征收稅費。因為是災年,多數人家都交不起這筆錢,鄉裏的人就開始動手拿東西。有豬的捉豬,有羊的捉羊,還有拉大畜的,辦貸款的……。那一年亮亮家裏僅有的那頭小花犍牛也叫人家拉了走,沒了牛明年咋耕種,亮亮隻好去辦了貸款這才把牛又贖回來。
亮亮交清了稅費之後準備外出去打工,但那時村裏的人都懶得要命,他們寧肯在年終從樹根的小賣部裏去賒貨過年,也不肯出去掙上三百二百回來。於是他隻好跟鄰村的幾個人到了外頭,但是在他出去的第二天,意想不到的事情卻發生了。
這是一個陰慘慘的下午,樹根的小賣部裏又站滿了人,有的蹲著,有的在站著。這一天,亮亮的父親柳六也在裏麵。平時他很少到這裏來,一來是因為家裏忙沒有閑工夫,二來是他不願意和年青人們混在一塊兒。但是他早已聽到了大花兒和樹根的一些傳聞,現在亮亮不在了,家裏也該得有個男人出來才行。正當柳六低著頭琢磨這些事的時候,大花兒突然從門外走了進來。她穿過眾人走近櫃台和樹根眉來眼去。樹根也根本不避回,他們眉目傳情,手來腳去,那情景就像馬上要脫褲子上床似的。這時,有的人開始往出走,有的人在吹口哨,有的人在相互做著鬼臉。柳六看著這些像是有人拿刀子捅他的心,
他兩眼死死地盯著樹根,心裏罵道:樹根呀樹根,你個小兔崽子,大花兒她是我們柳家的媳婦,她有孩子有男人,我們柳家雖比不上你樹根有錢,可也沒缺住她吃,沒缺住她穿。你——你們——。柳六看大花是四隻眼,看樹根也是四隻眼,柳六忽然感到一陣頭暈惡心。人們見他麵無血色就過來把他扶起來,扶出門。柳六便低著頭托著牆趕緊往回走,剛走到自己的大門口就大口大口地吐起血來……
亮亮接到電話後趕緊買了車票往回趕,當他回到村裏時,父親已經死在了醫院。亮亮隻好把他父親從醫院抬回來,他把父親打發出去後的第二天就和大花兒一起到鄉裏辦理了離婚手續。那天,他從鄉裏回來時已經是掌燈時分了,他母親正跟兒子軍軍在吃晚飯。軍軍的臉上掛滿了飯粒,亮亮給軍軍揩著臉上的鼻涕和飯粒,把他們離婚的事跟母親說了一遍,他母親聽了後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大花兒和亮亮離了婚之後,就整天地泡在樹根的家裏,樹根他爹六十三老漢看著這些整天長籲短歎。這天他對樹根說:“樹根不該爹說你,人不能不顧良心的去做事,這老天爺是有報應的,爹不是沒說過你,你不該去拆散人家亮亮的人家。柳六一家都是好人呀。唉——爹沒文化沒本事,爹沒把你教育成人,爹有責任呀。”說完後又唉聲歎氣起來。這時樹根不耐煩地對他爹說:“爹,你歎得啥氣,你該吃就去吃,該喝就去喝,操這份閑心幹啥!”“我吃得進喝得進去嗎?”他爹流著淚說:“孩子,我記得你娘活的時候咱們也過過窮日子,有時候連鍋都揭不開,雖說是窮,可那日子過得還挺踏實,不像現在。這會兒,你是有了錢,叫外人看咱們家比誰都好過,可爹活得一點兒也不安生,還不如沒錢的好。”他接著說:“你別看眼下你有錢眾人都捧你,你不要自個兒認不得自個兒。這過日子可不是開玩笑,爹怕你有朝一日落個雞飛蛋打,到時候你知道了也遲了。爹都七十的人了,活了今天保不住明天,可你還小啊!”。
樹根和大花兒結婚後也紅火了一段日子,開始樹根想叫大花兒給他生個孩子,但大花兒總是懷不住,有一天大花兒真的有了,樹根真是喜出望外。說:“從現在起你啥都不要做,你就給我吃好、喝好、‘籠好’”。村裏的一些人常常開玩笑,他們把女人懷胎比作牲口,因為牲畜懷駒才叫“籠駒。”樹根說你好好地給我籠著,是騾子是馬我都喜歡。誰知道是咋回事,大花兒懷胎懷到六個月的時候,有一天早上起來後感到渾身發軟,兩眼發黑,一動彈肚裏頭疼的要命。樹根也不由地著急了起來,急忙穿上衣服出去叫醫生。醫生來了後一檢查說是流產,自那以後大花兒就再沒懷過胎。由於不能懷胎,樹根就漸漸地對大花兒冷淡了下來,為此大花兒不止一次哭過、笑過,特別是到了後來,他們幾乎每天都要吵鬧。
然而,日子在一天天地過去了,情況卻並沒有好轉,近來樹根的小賣部裏也不像以前那樣熱鬧了,這個變化不但樹根心裏清楚,而且村裏的人也都感覺到了。村裏的人誰都清楚,樹根的這個小賣部是全憑村裏的開支支撐著。過去村裏無論舉行什麼活動,搞工程,還是上麵到村裏來檢查工作,尤其到了征收稅費的時候,周富總是這裏的大買主。別看時間不長,掙錢卻絕對比賣給村裏的人多。可如今周富下台了,虎生又不來開支,何況這些天來買東西的人越來越少,樹根總是憂心忡忡。他想如果這種狀況不改變,買賣就不好再做下去。再說這些天來大花兒更是越來越跟他合不來,好像所有的煩心事都一齊向他襲擊了過來,一時間樹根這個村裏曾經顯赫一時的人物,也一下子顯得黯然失色了。
四
北方的二月雖然還是冰天雪地,寒風凜冽,但如果你再去細看就會發現,有一絲一縷的陽氣正從地底下冒上來,然後在天地之間慢慢地徘徊。這時大地已經開始蘇醒,一切生物也都開始蠢蠢欲動……。
驚蟄一過村裏就開始張羅著重分土地了,說實話,烏泰村這次土地調整進行得還算比較順利,這一方麵是因為村委會的準備工作做得比較充分,但另一方麵也是因為有村議事小組這樣的村自治小組的參與。在村民們的積極參與下,村裏先後召開了各種類型的會議,從地的排類到抓鬮,每決定一項就張榜公布一次,發現問題及時解決。另外人員的分工也比較明確。虎生負總責,凡是與調整土地有關的事他都管,海成負責具體丈量,地拉的準確不準確屬於他負責。如果計算有誤就得去找有錢。在具體操作中也有明確的分工,有拉公繩的、有定地界的、查地形的,送鬮號的等等,都各負其責,各盡其力。
這一天早上天氣特別晴朗,村民們像是過節一樣三個一群五個一夥地朝村外走了去。今天他們就要分到村裏土地調整後屬於自己的那一份土地了,為了這份土地他們曾經爭過吵過,有的人甚至還流過淚流過血,現在他們的這一願望終於就要實現了,這怎能不讓他們高興呢。大家到了地裏後虎生簡單地講了一些分地時需要注意的事項,然後便宣布拉地開始。這時工作人員馬上行動起來,他們拉的拉,記的記工作井然有序。村民們便都跟在拉繩後麵在等待著。那些分到了土地的村民便留了下來,他們在自己分到的土地裏再做一次簡單的步量之後,便用鐵鍁在地界處挖一個坑,作為地界的記號。有的人把準備好的木樁釘在地裏。也有的人幹脆在地界處深深地挖一個坑,然後再將一塊隻有自己才知道的石頭埋進去……。一連幾天過去之後,第一類地已經全部結束,第二類地也在緊張地分拉之中。
這天上午,大家又一口氣工作到了十點多,他們正坐在地頭上休息,這時隻見從遠處的小路上走來一夥人。走在前麵的是跳跳,跳跳在一步三搖地走著,嘴裏還罵罵咧咧的,也不知在說些什麼。一看就知道是喝了酒。見此情景虎生便急忙從地上站了起來,但是還沒等他來得及說話,跳跳便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領口,嘴裏嚷嚷道:
“姓何的,你憑啥——給我——分那個——。你—欺負人,沒那麼——便宜!”
虎生被跳跳揪得出不上氣來,隻好用兩隻手護著領口,說:
“跳跳,你把手鬆開,有甚話慢慢地說麼。”
“說——個——球。”跳跳緊緊地抓著虎生的領口不放,他往後退一步,虎生就得跟著往前走一步,這時,海成、郭輝、許祥等人都急忙走了過來。大家都勸跳跳把手鬆開,但跳跳不但不鬆手反而越抓越緊。看著這些海成急忙推開眾人對跳跳說:“跳跳,地是我拉的,這跟虎生沒關係,你把手放開,有甚話跟我說。”跳跳見是海成不但不鬆手反而罵的更凶了,他在地上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罵道:“你算個球!”海成氣憤極了,他伸出手照著跳跳的臉給了兩巴掌,跳跳這才把手鬆開。他伸手一摸,隻見鼻子上出了血,於是便一邊喊叫又一邊朝海成撲了過去。這時旁邊的郭輝便急忙抓住了跳跳的兩隻手,他隻輕輕地一推,跳跳便“撲通”一聲跌了一個四腳朝天……
原來這跳跳是衝著他的地來鬧事的。在跳跳的頭類地中確是分了一個旱疙瘩,要說這旱疙瘩不長莊稼這也是真的,正是因為這樣大家才在排類中就沒有將這個旱疙瘩算在耕地裏。那天拉地的時候,大家也都按照當初的規定在周圍各讓出兩米,當時跳跳也在場並且也表示滿意,但現在他卻為什麼又變卦了呢?當然對於跳跳這個人大家還是比較了解的,那幾年周富當幹部時跳跳每每要踩著周富的腳後跟,周富也隻好由著他讓著他。跳跳後來竟然和周富成了一對酒肉朋友。有了周富這個後台,跳跳就變得更放肆了,他常常到樹根的小賣部裏喝酒,喝了酒後便常常要到街上去罵大街,人們也隻好躲著他……當然,對於這些情況虎生也是知道的,在這次土地調整中有些人對村幹部們很有意見,這跳跳來鬧事會不會與他們有關呢?
這時虎生看著躺在地上的跳跳,很有點後悔。他想這都是因為自己沒有及時地去加以製止才鬧出了這種事,如果跳跳真要跌出啥毛病來這豈不對誰都不好。想到這裏虎生急忙走過去蹲在跳跳的旁邊,他覺得自己非得親手把跳跳扶起來,不然自己就無法向周圍的群眾交待。然而,在旁邊站著的郭輝早已把這一切看在了眼裏,他想跳跳是我推倒的,花錢看病也好,賠不是也好這都是我自己的事,決不能去連累別人。想到這裏郭輝搶前一步走過去把跳跳抓起來說:
“跳跳你是真死了還是在裝死,你要是真死了我郭輝也跟你去見閻王,你跳跳要是還沒死,你看我郭輝再送你一程。”跳跳被郭輝抓起來轉了幾圈後感到一陣頭暈,於是急忙喊叫了起來。這時郭輝便又把跳跳放到了地上。虎生看著這些便把郭輝狠狠地批了一頓。跳跳一動不動地在地上爬著,酒勁也全都驚跑了。跳跳本來是想叫幹部們多給他分幾畝地,或者來抖一抖威風,沒想到自己卻挨了打。他想:人是你郭輝打倒的,還有你齊海成,隻要我跳跳一口咬住腦袋疼,你們就得給我去看病;到時候你郭輝、海成、還有你虎生一個都跑不了。誰知道郭輝卻又把他抓了起來。跳跳想郭輝是個啥茬兒,無賴;打起架來連命都不要。跳跳想再說這個旱疙瘩也不是人家虎生專門給你分的,是你自己抓的麼,人家幹部們也沒給你少分一分地,如果再鬧下去自己也沒理。想到這裏跳跳便慢慢地從地上爬了起來,他滿臉沮喪地看著大家,仿佛自己又經曆了一場生與死的考驗。這時站在周圍的人看著一臉泥土的跳跳便都“哄”地一聲笑了起來。
“你們笑啥,你們誰不知道我跳跳,我人是好人,可這酒是王八蛋。要不是這二兩酒作怪,我能來找人家虎生嗎。”
這時,站在周圍的人又都“哄”地一聲笑了起來。虎生見跳跳沒出啥事,這才把心放了下來,這時他又走過去蹲在跳跳的旁邊說:
“跳跳你有事沒事?要有事咱們就進醫院檢查檢查,千萬不要不做聲。”
“沒事兒,沒事兒,我能跌你虎生的皮嗎。”
周圍的人看著這些又都“哄”的一聲笑了起來。這時海成也從旁邊走過來說:“跳跳我打了你兩巴掌,這是我的不對,我向你認錯,可是你也不該無理取鬧呀。這地是按照當初大家定下來的意見分的,大家在討論時也認為比較合理,像你這種情況以後還要碰到。你說今天你來要給你加一米,明天他來要再給他加上兩米,你說照這麼下去還行不行,咱們村的地還能不能再重分。”這時周圍的一些人也都埋怨跳跳說,村裏剛剛才有了個好的開頭,大家都該去維護才行,這些日子村幹部們也夠辛苦的了,咱們不該去再給他們添麻煩。這時虎生也感慨地對大家說:
“以後,千萬不能再出現這種事了,大家都是一個村的弟兄姊妹,好夥伴好朋友,有啥過不去的事呢?我看隻要我們大家都能相互諒解,再大的事也都能坐下來解決,不能動不動就鬧矛盾,這非但解決不了問題反而會把事情搞壞。”大家聽了後都點頭稱讚。
這時太陽又高高地升到了天空,光線照過來,照得人的身上暖烘烘的。離收工還有近一個鍾頭的時間,於是大家又都爭先恐後地工作了起來,那些原以為跳跳能“發一威”的人也都蔫蔫地退到了後頭,像是一個個泄了氣的皮球。
五
俗話說一年之計在於春,春不種秋不收。況且地已經重新調整了,那些爭爭吵吵,那些怨氣和憤怒也如同過去的那些地一樣都已經不複存在了,而展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個又一個的希望,是一個又一個的好心情,好機會。
然而,這幾天樹根的小賣部裏仍然是那樣冷冷清清。這一天,樹根吃過中午飯睡了一覺,起來後店裏仍然沒有進來過一個人。樹根正在地上來回地走著,這時跳跳忽然從門外走了進來。
“呀,是跳跳,咋今天有閑工夫了?”樹根見了跳跳後心情大為好轉。
“一直也不忙。”跳跳說。
跳跳在地上站著仍然是一副不冷不熱的樣子,仿佛他不是自己要來,而是樹根硬把他叫來似的。樹根看著跳跳這副樣子,心裏就不由得又不高興。樹根知道跳跳挨打的事,但究竟打的如何他一直不大清楚。況且那天跳跳是在他這兒喝了酒以後才走的,現在村裏的人說,那天跳跳出去鬧事是他煽動的,把這件不光彩的事又全都算到了他自己一個人的頭上。樹根想到這裏又不由地看了一眼跳跳,說;
“跳跳喝酒不?”
“不”跳跳說。
“喲,學好了。”樹根又瞅著跳跳說:
“**再學還能學出個人樣來。喝不喝?”
“不喝,”跳跳還是一本正經的說。
“不喝白不喝,我喝。”
樹根從櫃台裏取上一瓶二鍋頭,舀出一碟花生米,隻等著跳跳過來。跳跳看著這些覺得自己再不好推辭,於是便走過去,他跟樹根賒了一盒大青山買了一包榨菜,算是自己的一份。樹根把酒杯拿上櫃台後又從屋子裏端出一盤炒白菜,然後從櫃台下又撈出兩塊醬豆腐這才坐下來。跳跳便拿起酒瓶用牙啟開,他給樹根倒了一杯,然後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樹根小賣部裏的貨還是比較全的,裏麵有油、鹽、醬、醋,煙酒糖塊;什麼電池碗筷、白糖紅糖,還有小學生們用的油筆作業本等等。往日這裏的一切對跳跳來說都是那樣令他羨慕,而如今卻也如同其主人樹根一樣,在跳跳的眼裏卻變得如此地渺小和淡漠。
樹根和跳跳一替一杯地喝著,一連數杯下肚之後,樹根的話便多了起來,他抬起眼看著跳跳說:
“跳跳我是山窮水盡了,這些日子誰都不到我這裏來,好像我樹根一下子就成了一個罪人,你說我有啥不對的。”
“也沒啥不對,”跳跳一抑脖子把一杯酒又倒進了嘴裏。
“對呀,我有啥錯。”樹根說:
“我說這人呀,都是他媽的順風倒,有用的時候都過來吹你捧你,看你沒用了就眾人往倒推你。再說我樹根還沒有到了沒用的時候。現在人們好把我跟周富扯到一起,這不是八竿子都不沾邊的事。他當他的幹部,我做我的買賣,我們是河水不犯井水,我是托鄧老的福才有今天,你恨我不是白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