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錯話(1 / 2)

他衣服洗到一半,春和才看見,他虎口處還有傷口,被水和洗衣液泡得久了,泛著白。

“不疼嗎?”春和從洗手台上跳下來,“算了,我幫你洗吧!”

的確是疼的,被洗衣液水泡了半天,拇指幾乎都要不會動了,他搖頭笑了笑,把手放在水龍頭下衝幹淨,“那就謝謝了。”

最後還是春和幫他洗了衣服,擰幹,借了同學一個衣撐,掛在了她座位旁邊的窗戶上方。

有風吹過來的時候,衣服會輕輕晃著,淨白的T恤,沒有任何圖案。春和有時候會扭頭看著,恍恍惚惚地發著呆。

會想起很多事情。

比如十一年前的七月份,那時候她暑假,馬上就要升小學一年級了,妹妹比她小十個月,還在上幼兒園,那天像往常的每一天一樣,冗長,無聊。

然後警局通知祖母去領屍體,她和妹妹還小,別人都不敢告訴她們,她開心地看著家裏來了很多的人,那些人卻隻哀傷地看著她和妹妹。

一個阿姨抱著她哭了,一個叔叔偷偷在抹眼淚,家裏一老兩小,看起來應該是很可憐的。

可當時春和是沒有什麼感覺的,隻有長大後每次回憶的時候,那種濃重的哀傷才會隔著時間的煙塵滾滾而來。

原來死亡是那種感覺,失去的那一刻並沒有痛的撕心裂肺,而在不經意的某一個時刻突然發現,有個人再也不會出現在你生命裏了,然後猛然驚痛。

也會想起妹妹,想起分別那天,那時候祖母生病了,白發人送黑發人讓她備受打擊,身體狀態和精神狀態都不是很好,她主動請局裏幫忙聯係合適的人領養自己的兩個孫女。經過慎重考慮,有意願幫忙又符合條件的隻有一個,按照領養的相關規定,他們夫婦的條件卻隻能領養一個。

然後陸家夫婦適時的出現了,那天他們夫妻帶著營養品和給兩個小姑娘的禮物登了門。

春和猶記得他們說的話,“家裏條件不好,但是大哥家裏隻留下這麼一個女兒,就算我們省吃儉用,也得把孩子拉扯大。”

春和拿著陸家夫妻給的小兔子玩偶,一直在哭,不懂分別,但已有不好的預感。

後來春和養父母也來了,幫春和收拾了東西,臨走的時候知夏拉著春和坐在門墩上,偷偷看了一眼裏屋寒暄的大人們,替她擦掉眼淚:“姐你別哭,不然祖母也會哭的。”

她一步三回頭的走,知夏乖巧地站在祖母身邊跟她揮手,“姐,伯母說,過年的時候你就可以回來啦!”

那個場景一次又一次在腦海裏閃,那是第一次離別,與往後每一次的分別都沒什麼不同,春和卻記它最清楚。

春和也清晰地記得那個寒假,那時候陸家夫妻待知夏還算好,春和去家裏拜訪,接了妹妹去祖母家,後巷在北城,和平街在南城,相距兩個小時的車程,晚上的時候下了雨,陸家夫妻過來接知夏。

陸父背著知夏去主路上打車,路燈昏黃,幾乎看不清人影,春和站在門口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隻能看見遠處模糊的輪廓,還有遠處傳來的陸母的聲音,“你慢點兒,孩子胳膊都淋濕了。”

模糊地覺得那也是個幸福的場景。

春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點兒溫情,所以知夏後來才會對陸家夫婦那樣不埋怨。

……

春和回過神來,發現朱朱在上麵講英語課,大概鬧著不教八班的革命曆程失敗了。

春和翻出書來凝神聽著,胖子扭過頭來的時候還調笑了一句,“喲,嫂子學習挺認真啊!”

程景明拍了一下他的後腦勺,然後安靜了。

之後的幾天過的都很安逸,上課聽講,下課寫卷子,八班的人都不怎麼理會春和,因為看起來實在是不好惹。

陳淮似乎受傷挺嚴重,請假回了家。

閆警官沒有再往學校來過,杜衡老師精神病又嚴重了,學校風言風語傳的厲害。

程景明還是老樣子,沒事的時候就睡覺,好像永遠都在困一樣。

春和每天會去收發室問問有沒有自己的快件,終於在周五的時候收到了。

半尺見方的箱子,母親把這些年的信件都寄送了過來。

帶回教室的時候,她跟程景明說:“知夏的信,你要看看嗎?”

“最後一封……是什麼時候?”他問。

春和拆開箱子,從最上麵拿出來一個粉色的信封,從裏麵掏出信紙遞給他,“6月27日寫的,我七月份才收到,因為忙著期末考,所以考試完才見到信,匆匆一讀,覺得都是些瑣碎的事就沒太在意,隔了好久才回信,如果早知道是最後一封,我……”春和說不下去了,別過頭,轉了轉眼珠,把眼淚轉回去,“你要看看嗎?沒事,沒有什麼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