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三）
吃過宵夜沒多久，今晚的加班工作宣告結束。大家開始陸陸續續返家。我是最後一個才離開辦公室的。流本暫時送老婆會住在長寧區的娘家，讓我和他一起走，被我一口拒絕。站在辦公樓下，我出神地看著流本夫婦，一直等著他們消失於夜色中。
“怎麼還不走。”
熟悉的聲音令我本能地轉過頭，果然是然香。真是不可思議，看著然香，我整個人都會變得很安心。
“在等著學長消失。”我說。
“聽說小蝕寄宿在小蔣的家中？”然香問。
“嗯。”
“那剛剛怎麼不和他一起回家呢？”
“學長和他的太太在一起。”
“原來剛才在辦公室的那位漂亮的女士是小蔣的太太呀。”然香恍然大悟。
流本夫婦的身影終於消失。我問然香：“然香姐，要不要一起走。”
“好。”
我們走下台階，朝地鐵站走去。
“然香姐是新西蘭籍嗎？”我問。
“是小蔣告訴你的吧。沒錯，”然香點點頭，“的確是這樣。我的祖先來自浙江寧波。一百多年前的時候，順著淘金熱跑到新西蘭的瓦卡蒂譜湖附近淘金。後來依靠辛苦得到的一點黃金，我的曾祖父在二十世紀三十年代的時候跑到奧克蘭開辦了一家水果店，然後從曾祖父傳到祖父，從祖父傳到父親。後來母親去世後，就交給大姐和姐夫管理了。所以，我算是在奧克蘭的一家水果店裏麵出生的。上麵有大姐、二姐，我是老幺。”
我仔細地聽著。從沒想到，然香會說得這麼詳細。那麼，要不要問一問離婚的事情呢。我特別想知道，卻又不敢問。
“怎麼了？”然香很奇怪我猶豫不決的神情。
“沒什麼。隻是，隻是在想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嗯……就是在想，有些夫婦結為什麼婚後會想要離婚呢。當初不是因為相愛才在一起的嗎?”
“離婚的原因千萬種。況且，不是所有結婚的人都是因為相愛才在一起的。例如說，有的人經親戚朋友介紹而在一起，對彼此可能都不了解。結婚後才發現兩人並不合適。
“說的是呢，”我突然想到自己的父母，“在對彼此不了解的情況下貿然結婚，真的不是一件好事。”
“這麼大感慨，難道有類似的經驗嗎？”然香開玩笑地問。
“怎麼可能，我都還沒結婚呢。”我連忙否認。
“離婚可不是什麼好東西。記住我的話，以後結婚一定要慎之又慎。”
“聽起來，好像然香姐離過婚的樣子。”話一出口，我猛然想起然香離婚的事實。不會生氣或傷心吧。我偷偷瞄一眼然香。
“沒錯”出乎意料的是，然香的語氣很坦然，“我離過一次婚。之前大學畢業，我在倫敦一家谘詢公司找到一份工作。那時母親還沒有去世，覺得我已經老大不小，急著讓我回家相親。母親體弱多病，我無法拒絕，隻能從倫敦回到奧克蘭。當時相過很多次親，一個接著一個。最後一個，也就是我的前夫，是名律師，看上去很優秀。所以很快我們就結婚了。”
“那後來為什麼離婚了呢？”
“因為，”然香略帶傷感地說，“當時我並不了解他到底什麼樣一個人。結婚後，才知道他經常背著我和一些女客戶搞在一起。我屢勸不改，隻能離婚了。唉，真是奇怪。”然香苦笑著說，“怎麼竟告訴你一些陳年舊事。大概是小蝕整天姐姐長姐姐短地叫著，讓我真把你當作弟弟了吧。小心！”然香突然一把拉住我。一輛甩著紅色信號燈的汽車呼嘯而過。“過馬路要多注意點。”鬆開我的胳膊，然香責備地說。
穿過馬路，再經過一個紅綠燈之後才走進地鐵。此時車站已經很少人，乳白色的燈光在安靜地工作。我送走然香，靜靜站在對麵站台前等待即將駛進的末班車。電子顯示牌不停地眨著眼。對了，明天要準備尋找下一處房子了。此刻，我變得非常積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