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用腳踢了一下原子彈
畢勝利仔細地分析了安靜唾沫致人中毒的全過程,發現每當她喝酒之後,便會使接近她的人中毒。酒精可以殺菌,但同時會溶解毒質,因為安靜已具有了對這種毒素的免疫力,毒質溶解的不僅不會使她中毒,反而會抑製她體內的毒菌繁殖,使身體免疫係統處於平衡狀態。
理論上行得通,而實踐結果並不一定符合理論。首先他無法像拆卸一輛汽車那樣,分別去研究各個零部件。人體是完整的生命現象,而且無時無刻不在發生變化。解剖學將人體分成幾大係統,那隻是人設的外觀景象,那些隨著解剖而消失了的生理現象、分泌現象和心理現象,就無從觀察得到。
從病史看,安靜曾患過到現在還未被弄清發病原因的皮膚癌,究竟是通過何種醫療途徑被治好的呢?沒有記載。病人自從來到醫院之後,情緒一天也沒有好過。看來她那時已經知道自己的病已無法好轉,醫生拿不出更好的藥和更好的方案去救治她,唯一可能算得上治療的便是允許她喝酒。但這期間的病史記錄沒有提及因喝酒而使病情好轉的字樣,這也許是記錄醫生的忽略。當然不能怪醫生,因為他們根本沒有想到給她喝酒是一種治療方法。在整本病史記錄的最後,匆匆地寫著:檢查正常,建議出院。而事實調查下來,出院並不是出自醫生的建議,而是病人的要求,鬧得很凶之後才同意讓病人出院的。因此醫生在還沒有弄清楚病愈的原因的情況下,稀裏糊塗就讓病人出院了。
臨床醫生的馬虎,使畢勝利的研究陷於窘境。他不大同意吉祥的判斷,認為蛇毒菌的被竊是安靜作的案。其疑點之一就是蛇毒菌失竊後,安靜接著就出院了,並且用蛇毒菌企圖害死她的親人和醫生。有一點吉祥不知道,畢勝利的媒介物尚未問世,怎麼談得上拿蛇毒菌去害人?
蛇毒菌與安靜是否有關?現在還難說。不能像猜謎語那樣,猜錯可以重猜。
畢勝利關照,安靜要喝酒,就給,但不能讓她喝醉。可安靜竟然好幾天沒有要酒喝了,倒是整天的悶悶不樂,怎麼辦?為了試驗,是不是強迫她喝?恐怕不妥當。安靜的脾氣不好,弄僵了一定會遇到更多麻煩。
安靜對自己出院後的遭遇越來越感到奇怪,好像是神仙和魔鬼同時在她身上施法,將她一會兒浸入水中,一會兒推進火裏,命運難道就這樣對待一個受盡了折磨的病人,讓她奇跡般的康複僅僅是為了讓她重陷囹圄?這究意在搞什麼鬼名堂!丈夫、孩子到底怎麼樣了?為什麼不讓她去看看?難道這是精心設計的騙局?可是他們為什麼要騙她?為什麼神秘莫測地要抓她,審問她?對此,安靜如入雲霧,茫茫然不知門在何處,她不知道,問題就出在那天夜裏喝的來曆不明的酒上。
她怎麼能知道呢?她所喝下的竟是被各國情報組織不惜代價要獲取的WGN。如果說人類對生的研究在某段時間會失去熱情的話,那麼對死的研究卻是永遠也沒有厭倦過的。而研究WGN,則是人類對生死感情的總和。安靜就像一位敢於用腳去踢原子彈的人那樣,懵裏懵懂喝下可以致千萬人於死地的毒液。如果安靜早點知道她是世界上唯一敢喝蛇毒菌的人,一定也早就嚇死了。幸運的是她一無所知,滿以為是神仙保佑她而出現的奇跡,因此她要對自己的無知保密。
安靜雖對蛇毒菌無知,卻明白自己是被關在這間設備齊全的房間裏了,“醫生”在房間裏通宵輪流值班,不讓他們走出房門,哪怕是一步之遠。
那個額頭寬大的畢教授,老是問她:“你什麼時候感到自己好起來的?”
“不知道”。因為她那時正在睡夢中。
吉祥則一個勁地問:“那個金屬盒內的瓶子有多大?”
“不知道”。她不能說出來。
“如果你再不說,你丈夫、女兒的性命就難保了。”吉祥說。
“騙人的把戲。我沒見到我丈夫之前,我就認為你是在騙人。”安靜臉色煞白,差不多想跳起來。
“不,你該冷靜些,我是醫生,如果我沒有搞清楚中毒原因,怎麼能對症下藥?”畢勝利極為誠懇地說。
“我怎麼能知道呢?畢教授,我向你發誓,我一點也不知道啊!”可憐巴巴的安靜,確實是不知道丈夫、女兒是為什麼會中毒的。她更不願說出金屬盒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