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也沒什麼可收拾的,兩身安府丫頭的衣裳,都已經舊的不成樣子,身上這身是幹娘給自己新做的。
說起這個,曉青便忍不住感動,幹娘天天在外廚房忙著,家裏還有一攤子事兒,卻仍抽空給自己縫了兩身衣裳,還有鞋,雖說隻是普通的粗布,卻針腳細密,看得出頗費了功夫,事先都沒跟自己說一聲,怪不得,前些日子瞧見幹娘拿著自己的衣裳鞋子比量呢,原來是給自己做新的。
身上的衣裳,把那兩身丫頭的舊衣裳丟到一邊兒,以後也不是安府的丫頭了,還穿這個做什麼,統共也沒多少東西,就收拾了小小的包袱,跟師傅的刀盒放在一處。
又想起了德福,不禁歎了口氣,自己這一走,也隻能再等機會把他帶出去了,倒是可以托付兩位師兄照顧他,這小子機靈,稍加點撥,幫廚的差事,應該能拿得起來。
曉青這一心盼著明兒拿賣身契,這一宿都沒睡踏實,第二天起了大早,收拾妥當,便去尋丁守財,剛進小院,迎頭正撞上丁守財。
丁守財一見她不由分說把三兩銀子塞回到她手裏,曉青愣了愣:“大管家,這是何意”
丁守財臉色頗有些複雜,想了想,把她拽到一邊兒,低聲道:“本來丫頭贖身,算不得什麼大事,隻交了贖身的銀子,主子一般不會為難,可昨兒大老爺卻忽然吩咐下來,說近些日子不許府裏各處有變動,更不許贖身出府,姑娘,我瞅這意思,分明是衝著姑娘來的,姑娘還是想想,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才這般為難姑娘。”
曉青臉色變了幾變,咬了咬牙,心說還能是誰,肯定是那齷齪無恥的安子和暗裏使壞,大管家見她臉色不好看,給她出主意:“今兒府裏有貴客,也不及跟姑娘細說,若姑娘非要贖身,不如請老爺子跟大老爺遞個話兒,憑著老爺子的麵子,這件事也算不得什麼。”
“謝大管家提醒,改日曉青得空好生料理幾個好菜,請大管家吃酒,大管家事忙,曉青就不耽擱了。”說著告辭去了,心裏卻著實氣的不輕。
剛進大廚房就見一片熱火朝天,人都來了,二火三火麵案都在那兒忙活著,曉青愣了愣,安福一眼瞅見她,忙小跑過來:“姑奶奶你可來了,再不來福叔就急死了,趙大廚替你去了酒樓,高大廚伺候著老爺子,這大廚房可就得指望你了,今兒大老爺特意發了話,說今兒客人要緊,若出一點兒差錯,別說你們,我這個管事都別想好,快著,快著,這是菜單,你先瞧瞧,別的還好,隻這道梨子肉跟鑲銀芽卻難,尤其後頭這個,我可是聽都沒聽過。”
曉默然片刻:“福叔可知今兒府裏請的什麼要緊客人”
安福:“說起這位可真是貴人,是京裏的逍遙侯,下江南采辦萬壽節用的貢品,路過咱們冀州,因跟咱們大老爺有些交情,便請到府裏飲宴,知府大人,蘇通判,一會兒都得過來,便是咱們一向不大應酬的三老爺,今兒也在園子裏陪席,還有酒樓的大管事,一早就給大老爺叫了回來。”
曉青心說這位大老爺還真是有手段,能把一位辦皇差的侯爺請到府裏來,估計便是冀州知府都沒這樣的麵子。
而且,安子和看了看菜單頓時明白過來,想必這菜單是安子和的手筆了,倒真是個內行,知道怎麼難為廚子。
安福小聲道:“你不知這位逍遙侯,說起來是咱們萬歲爺的表親,頗得聖寵,宮裏的禦膳,想必也常吃,是位吃過見過的主兒,上去的菜便稍差些,恐也瞞不過這位侯爺的嘴殮愛。”
說著,瞄了曉青一眼:“不然請老爺子出來。”
曉青皺了皺眉,師傅傷了腕子,便曾經當過禦廚,如今手腕子不能吃力,上不得灶,又能如何,況且,這兩道菜,梨子肉還好,刀隻要工紮實,掌控好炸肉的油溫火候,炒製的汁兒色澤明亮酸甜適口,這道梨子肉就算成了,倒是後頭這道鑲銀芽極難。
銀芽就是豆芽菜,掐頭去尾隻留中間的一段稱為銀芽,鑲銀芽就是把雞蓉鑲嵌進豆芽裏,澆熱油燙熟。
說著容易,做起來卻格外艱難,先不說豆芽脆嫩,油溫過,豆芽一高塌秧便看不得了,油溫過低,豆芽跟裏頭的雞蓉還是生的,給皇上吃這樣的菜,那就擎等著一家子殺頭滅九族吧。
更何況,豆芽本就細長,若想把雞蓉鑲進去,該有多難可想而知了,這道鑲銀芽,因頗費功夫,便是禦宴上也不常有,更何況民間,若非安子和小肚雞腸,故意報複,想讓自己出醜,又怎會點這麼刁鑽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