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笑道:“人一上了年紀,覺就少了,再睡下去晚上可睡不著了,這一路上沒短了歇著,倒不累,你師傅雖說有了年紀,這身子骨還過得去,你就別瞎擔心了,剛聽見說齊州的幾位東家來了,聚豐樓跟彙泉閣的東家,是師傅的故人,既來了怎好怠慢。”
曉青點點頭,扶著師傅走了出去,到了前頭客廳,果見八大館子來的齊全,就連燕和堂那位新東家都沒落下,一見鄭老爺子,紛紛行禮:“齊州八大館子的東家給老爺子請安。”
老爺子一拱手:“各位東家客氣了,老頭子可擔待不起。”說著,看向錢弘馮繼:“兩位東家可好,這一晃眼,好些年不見了。”
兩人頗激動的道:“老爺子還記得俺們?”
老爺子捋了捋花白的胡子:“你是聚豐樓的錢東家,你是彙泉閣的馮東家,你們兩位的絕活兒,老頭子如今可還記著呢,聚豐樓的布袋雞,彙泉閣的烹蝦段,可是整個大燕都有名的。”
錢弘忙道:“老爺子這是臊我們呢,什麼絕活兒,要不是安姑娘幫忙,祖宗傳下來這塊招牌都差點兒砸了。”
老爺子看了曉青一眼:“她小孩子家,還沒出師呢,非要出來見識,老頭子也沒法兒,隻她小孩子心性,難免好勝心強,若是有得罪幾位東家之處,還請看在鄭春陽這張老臉上擔待一二,莫跟她小孩子計較才。”
瞧瞧人家這師徒,徒弟大氣,師傅更是謙遜,明明站著理兒,上來卻先認了個錯,叫他們這些東家,心裏真有些過不去,對比韓子章師徒,那真是高下立分,雖說都知道這位老爺子是南派的泰鬥,在心裏也得說一句,別說手藝,就這人品韓子章拍馬都追不上。
馮東家忙道:“老爺子這話說的俺們越發抬不起頭了,當初擠兌南派的廚子,可也沒少了我們這些人,是安姑娘不計前嫌,把安家食單的菜譜,給了我們齊州的八大字號,在招牌菜的基礎上推出創新菜,才有我們這些老字號的新生,姑娘的廚藝,氣度,胸襟,都是咱們廚行裏的這個。”
說著,一挑大拇指:“俺們兗州府整個廚行都服氣了,姑娘說的是,都是一個行裏刨食兒的,何必自己難為自己,分什麼南北,互幫互助才能都吃上飯,彼此擠兌你死我活,便外行的人都瞧不起咱們,咱們今兒來就是請老爺子受我們一拜的。”說著,齊齊躬身一揖到地。
老爺子忙道:“這可使不得使不得,使不得。”
狗子扶著順子剛到門外,正好瞧見這一幕,兩人眼睛都放光,順子道:“瞧見沒,咱師傅多風光,趕明兒咱也當師傅這樣的廚子。”
狗子點點頭:“嗯。”卻看了他一眼,擔心的道:“你說你非過來幹啥,要是養不好成了瘸子,甭說廚子了,啥都幹不成了。”
順子白了他一眼:“師祖來了,我這當徒孫的不過來磕個頭,像話嗎。”
狗子嘿嘿一笑:“這個你就放心吧,俺都替你磕了。”
順子一拍他:“夠意思,是俺的好師兄,不過,俺也得過來,俺爹活著的時候,常跟俺說師祖的事兒,俺那時候就想,要是有一天成了廚子,能見師祖一麵死都值了,卻沒想到能進師祖的門,成了他老人家的徒孫,有時想想,做夢都能笑醒了。”
“瞧你這點兒出息。”
順子不幹了:“俺就不信你不興奮,俺可聽高大廚說了,師傅答應收你的時候,你睡覺都笑醒了。”
狗子臉一紅:“說這個幹啥,跟著師傅學好手藝是真格的。”兩人見客廳人多,不好進去添亂,便先到了後院等著。
卻說幾位東家見了禮,便說起曉青的婚事,都知道富春居還修著呢,擺不了桌,都恨不能把席擺在自己館子裏,跟梅大說不通就去找老爺子。
“老爺子,俺們聚豐樓您是去過的,地兒敞亮,上下擺上個幾十桌上席,不不叫個事兒……你得了吧,你們聚豐樓哪有俺們彙泉閣好,俺們哪兒挨著水邊兒,風景可比你那聚豐樓強遠了,你歇著吧,彙泉閣那屁大點兒的地兒,能擺開幾桌,還是俺們哪兒好,俺們哪兒合適……”
爭的臉紅脖子粗的,連多少年的老交情都不顧了。
曉青有些傻眼。
老爺子倒是早聽梅先生說了,兩個小輩兒不想大肆操辦,就是在院子裏擺上幾桌,請親朋好友坐坐,有那麼個意思就成了。
老爺子也覺得這樣好兒,便道:“幾位東家聽老頭子說一句,丫頭沒個爹娘,我這當師傅的就替她做主了,咱也不是啥高門大戶,還得講究個體麵,就是熱熱鬧鬧的就成,隻要他們小兩口成親後能和和美美的過日子,比什麼不強,這院子我瞧著就挺好,到時候前後打開,擺上幾桌流水席,幾位齊州的老東家,到時候別忘了過來吃一杯喜酒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