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指望這個營生,日子就不好過,年前偏又病了一場,借了人家的銀子換不上,生讓人趕到了大街上,若不是碰巧老夫正好遇上,還不知他們一家子如此艱難呢,可惜了這份好手藝。
如今安置在了城外的崇元寺裏,這孩子的娘聽見說老夫識得你這丫頭,便托付老夫,想讓這孩子跟著你學廚子,將來也不至於挨餓,人老夫今兒帶來了,你瞧著收不收吧……”
嶽錦堂在一邊兒都瞧不下眼了,搖了搖手裏的扇子:“我說明月先生,這收徒弟還有強買強賣的啊,您這麼一說,不是擺明了硬往這丫頭手裏塞嗎。”
明月先生看了他一眼:“又不是塞給郡王殿下。”
呃……嶽錦堂給他一句噎住,半天沒緩過氣來,這老頭說出話真能噎死人,瞥了梅大一眼,心說,就憑梅大醋勁兒,恨不能無時無刻不霸著小媳婦兒,得虧狗子跟順子會瞧眼色,一見他立馬回避,就這,心裏還不痛快呢,就不信他能眼睜睜看著安然再收個徒弟。
果然,梅大眉頭緊皺,一臉陰沉的看向低著頭的小子。
安然還真有些為難,不收吧,明月先生親自開了口,且這語氣明明白白是非讓自己收下不可,收吧,自己都有三個徒弟了,再收徒弟,根本沒時間教,豈不是誤人子弟。
還有,梅大隻怕會不高興,想著,瞥了梅大一眼,見他那臉色,不禁歎了口氣,這男人的醋勁兒,有時根本不分是誰,心裏卻也湧上一絲淡淡的甜蜜。
略斟酌走到那孩子跟前,輕聲問:“你叫沈越?”
嗯,那孩子悶著頭應了一聲,卻不抬頭。
安然沒轍了,索性直接問:“你想學廚子嗎?”
安然這話一開口,那孩子沉默良久,忽然抬起頭來:“我,我不想學廚子。”
在場的幾人都楞了。
嶽錦堂卻樂了,看著明月先生:“我說您這鬧得哪一出啊,人家根本不樂意學廚子,您非強逼著拜什麼師傅啊。”
明月先生倒沒說什麼,隻是歎了口氣。
安然忽想到什麼,看著他:“你想學你爹的手藝?”
沈越眼睛一亮,看了明月先生一眼,卻仍點了點頭。
明月先生搖搖頭:“也不瞞你,這孩子自打小跟著他爹學做筷子,如今的手藝雖比不上他爹,也頗拿的出手,隻這做筷子不能維持生計,他娘才求我,看能不能讓他拜你為師,學個廚子,將來也是個營生,省的跟他爹似的,連妻兒都養不活,說起來,他家這麼手藝要是斷了還真是可惜,倒是老夫不該見他娘說的可憐,便應下此事,這孩子自己不願意學,便拜了你這樣的師傅,也成不了好廚子。”
說著,站起來要走,安然忙道:“先生且留步。”
明月先生站住腳,疑惑的看著她。
安然卻瞧著那孩子,開口:“這無論學什麼手藝,頭一樣先得自己喜歡,想學,方才學的好,便再有天分,若從心裏抵觸,也不成,故此,我不能收你當徒弟,不過,卻可以幫你,把你家的手藝保住,我見過你爹做的筷子,很佩服他的手藝,這樣精湛的手藝若斷了,實在可惜。”
那孩子仿佛看到了希望,仰著頭看了安然一會兒,卻又黯然低下頭:“我爹說人再窮也不能沒骨氣,得靠著自己的本事,才堂堂正正。”
安然知道他的意思,笑了起來:“放心吧,我不是要接濟你們,更不會白給你們錢,說起來,你爹做筷子,也跟我們廚行分不開,便是廚子做的菜再好,沒有筷子也吃不到嘴,去年在齊州梅先生哪兒瞧過你爹做的筷子,每一根筷子上的仕女都不同,美輪美奐,當時,我便極為驚訝,這樣的手藝簡直是鬼斧神工。”
沈越聽見安然如此誇讚他爹,興奮的臉都紅了,卻道:“可我娘說,就算我爹的手藝再好,也就是一雙筷子,能夾菜就成了,誰耐煩看筷子做的好不好,說我爹是白耽誤功夫,姐姐,做筷子真像娘說的會餓死嗎,可是我喜歡做筷子,我想跟著爹學手藝,我知道姐姐是最厲害的大廚,想拜姐姐當師傅的,不知有多少,可我還是想做筷子。”
安然伸手摸了摸他的頭:“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那一行都得有人做,你想想,若是所有做筷子的都改行當廚子,那咱們以後豈不就沒筷子使了,不過,既然做一行,除了手藝之外,還要學會經營,你爹做的筷子已經不能用筷子的價值去衡量,先生把你爹的筷子跟梅園的古董,放到一起收藏,可見在先生心裏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