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是知道不會在京城住久待,若是長住,她也會把家裏的花園都種上菜,瞧著綠油油的喜人,吃著更是方便。
見母女倆有些疑惑,曉青笑道:“今兒邀夫人小姐前來是賞梅花。”
賞梅?饒是涵養極好,郭夫人也不禁愕然看著曉青忍不住道:“想梅花俱都是淩寒而放,如今已是四月暮春,哪有梅花?”
曉青:“正是這般時候賞梅,才有樂趣,若到了寒冬臘月,也就不新鮮了。”
曉青安置的地方是花園那兩株老梅一側的沁香廳,請母女倆坐下,揮揮手,不大會兒功夫,兩個仆婦抬上來一隻老大的琉璃缸來,放到廳裏的矮凳之上。
曉青把一個白瓷缶中蠟封的梅花,緩緩倒入缸中,執起裝滿熱湯的提壺,緩緩注入其內,隻見隨著熱湯,一朵朵寒梅綻放開來,那蒸騰的熱氣仿佛霧靄,美如仙境。
母女倆不禁屏住呼吸,為眼前至美的景色所震懾,許久都未回過神來,直到那琉璃缸中的梅花盡數綻放,郭曼娘方才回神讚了一聲:“暮春時節尚能見寒梅綻放,實在妙極,雅極,不知夫人是如何做到的?”
曉青笑了起來:“若說穿了,卻不新鮮了,十月後,用竹刀取欲開梅蕊,上下蘸以蠟,投密缶之中,來年春夏,以熱湯就盞泡之,花即綻,澄香可愛,故曰,湯綻梅。”
郭曼娘低聲道:“煙霞以外非吾友,山水之間是我家;閑拾枯鬆煮野菜,每於凍壑種梅花。?樂文小說|梅花淩寒獨開,品格高潔,倒正似父親平日所讚夫人之語,大夫人實是雅人?。”
曉青笑了起來:“雅人不敢當,就是個有名兒吃貨罷了,不瞞夫人小姐,這湯綻梅是去年落雪時,我瞧著花園裏的梅花開得好,便想起了古籍中記載的一道暗香湯,與這湯綻梅的做法差不多,卻不用蠟封,用炒鹽灑之,厚紙數重密封,待吃的時候,調些蜜於盞內,三兩朵梅花置於其中,滾湯一泡,花頭自開,衝茶香甚,比之梅枝上取的雪水更好些。”
說著,仆婦端了茶來,邢窯白瓷小盞,浮著三兩朵梅花,陣陣梅香沁人心脾,輕輕抿上一口,竟仿佛置身梅林之中。
郭曼娘不禁好奇的打量曉青,眼裏的生疏漸漸褪去,隻覺這位外傳神乎其神的安大廚,竟是自己平生僅見的一位溫婉清雅之人,實在無法把她跟外頭傳的那些狐狸精,爬床丫頭相提並論。
而且,郭曼娘隱隱覺得,自己的姻緣能否順心合意,或許就在這位大夫人身上。
想到此,心裏不免生出幾分親近之意:“大夫人這個法子果真比取雪好的多,等今年梅花開的時候,我也照著夫人的法子試試,隻是曼娘愚鈍,比不得大夫人見多識廣,若有不明之事,可否請教?”
曉青目光一閃,心裏頓時有了七八分把握,這位尚書府的千金小姐,十有八,九對嘉言有意,故此才留下這個話頭。
曉青對她頗為欣賞,心裏相當明白,郭曼娘畢竟不是自己,自己的丫頭身份,雖卑微低賤,某種程度上卻給了她很大的自由。
而郭曼娘身為尚書府千金,不僅要顧及她自己的名聲,還要顧及她父親乃至整個尚書府的名聲,故此,能這般已經相當難得。
曉青懷疑她跟嘉言之前便認識,至少曾經見過,不然,一個深閨之中養著的千金小姐,又是如此才高八鬥,斷然不會如此。
曉青忽的想到,她到今日尚未成婚,以她的年紀,在大燕已經算絕對的老姑娘了,又不是無人求親,拖到如今怕是心有所係,莫非她心裏的人就是嘉言?
郭夫人瞧了女兒一眼,暗暗歎了口氣,跟曉青道:“人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偏生她爹不聽,教她念了一肚子書,您說咱們女子也不能考狀元,卻念這麼多書做甚?”
曉青搖搖頭:“曉青倒是頗佩服尚書大人的遠見,腹有詩書氣自華,正是因念了這麼多書,小姐才能如此高華,叫人一見忘俗,而且,書念得多了見識也會廣博,隻可惜曉青不大喜念書,看的最多的就是菜譜,我家老爺更不消說,誰都知道是個大大的俗人,滿身銅臭,手裏捧得都是一摞一摞的賬本子,不過,我們安家倒也有個真念書的,便是我們家二弟嘉言,當年高中狀元,光宗耀祖。”
郭夫人不著痕跡瞧了自己閨女一眼,附和道:“侍郎大人高才,京城誰人不知,便是皇上也多次讚譽呢,如今居於高位,卻品行如一,清正廉潔,倒是跟我們老爺一個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