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抓的第十六天。
來往的獄卒從不說話,就像幽靈,走路都不會發出聲音,如果我再無知點,我想我會被嚇一跳。
真搞不懂他們是經受了怎樣的訓練才能做到人高馬大又不發出一點氣息。
對尋常人而言絕對是折磨。
身上的酸麻感和疼痛開始加劇,無論坐著還是躺著都不舒服,被鞭打至綻開的傷口也有些慘不忍睹,不過這對我來說隻是毛毛雨,連最粗淺的懲罰都談不上。
牢房還算幹淨,除了一張床、一個櫃子和一個廁所以外什麼都沒有,燈光柔和,房間是全白的,就像病房。
鐵柵欄看似沒什麼,其實通了高壓電,不知道的人或者血栗亞一定會吃大苦頭。
瓷磚地拚接得密不透縫,看不出下水道的痕跡。
頭一次在這種地方,傷口沒有包紮的情況下未出現化膿的跡象,這還是很讓我驚訝的。
何況那場鞭刑就像逢場作戲,在那之後連個審問的人都沒來過。
從頭至尾就像一出戲。
最讓我驚訝的是,空氣中居然聞不到便池的臭味。
難道他們還會在地牢(或者說下水道)裏安置潔淨劑?真奢侈。
連蛇蟲鼠蟻都沒見到,果然是皇家牢房,和客房都有一拚。
這牢房除了把守森嚴以外,一點樂趣都沒有——雖然我也想不到什麼樂趣,甚至可以說我本身就是毫無樂趣可言的血栗亞。
但我需要製造點除了補充睡眠以外的活動來打發時間。
瓷磚已經數了不知多少遍,從鐵欄杆投射出的萬年不變的陰影裏也找不到絲毫樂子——雖然我不是愛找樂子的血栗亞。
照理說像我這樣的重刑犯,難道不是應該直接下令處死麼,怎麼過了這麼多天一點動靜都沒有。
難道說對他們而言我製造出來的整場騷亂就像場鬧劇,就連克洛維耶·洛特·烏德本人都不重視刺殺這回事?
這太不尋常了,她是現任當家,是這個大陸的新主人,我可是去刺殺她的,這太不尋常了。
是的,我試著去行刺那個人族女人,接著我失敗了,被鞭打一頓關押在這。
現在的人,隻要聽到血栗亞三個字就會四處逃竄,如今血栗亞出現在皇室領地,她居然毫無反應?
這不合理。
我不明白。
還有那兩個少年,我也不明白。
他們兩個身上有奇怪的氣,我不知道他們誰是誰,可其中有個少年身上有著和我相似的味道——有著和我這個血栗亞相似的味道。
太荒謬了,我很熟悉我的身體構造,這種情況理論上是不可能發生的,就算在研究所裏也從未出現過這樣的“奇跡”。
如果不是因為他的出現讓我太驚訝,克洛維耶·洛特·烏德現在肯定已經變成一具屍體,我對我殺人的技術很有信心。
從見到他第一眼(我甚至沒看清他的模樣),我仿佛就能感應到他,他似乎也能察覺到我,毫無敵意,氣場自然地融合。
我們並不會生成什麼實質性的五感交流,但是……
好吧,我就是有這種感覺。
有著我不知道的東西將我跟他聯係在了一起,從未有過這種體驗,這讓我很不自在。
但在另一個少年身上就完全沒有了這樣的感覺。
實在太奇怪了,他們難道不是雙胞胎嗎?
從我和這個少年的感應,我毫無理由地確定他們是雙胞胎兄弟。
見鬼,我又開始想這些有的沒的,與眾不同又如何?那不代表什麼,不過是命運製造的偶然。
唉。
這裏太安靜了。
我從來沒有待過如此安靜的牢房。
聽慣了怪物們的吼叫和回音,這份安寧讓我產生了幻聽,仿佛我還在那個熟悉而又罪惡的地方,空氣中充斥著各式各樣的反抗聲和掙紮聲,在兩邊牆壁的另一麵分別關著跟我一樣甚至比我更糟的血栗亞,它們正在經曆一生中最痛苦的階段——我已經熬過去了,起碼我還有人形,我想這已經是最大的恩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