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美的華爾茲流淌在房間每個角落,光滑的木質地板上投著兩個站得筆直的身影。
“剛才的第一第二小節我們連起來做一遍。首先往左邁一步,然後左腳往正後方邁一步,右腳靠攏,但不要把所有的力都施壓在地板上。”
“施壓在地板上??”
“您可以稍稍抬起右腳腳跟。”
“哦哦,好。”
“跟隨下個八拍,一噠噠,二噠噠。”
路遼別扭地搖晃身體,好容易才交換步子站好。
大致能聽出音樂中的節奏,不過要把節奏和手腳的變化融合到一個合適的波長對他來說難度不小。
“這樣對嗎?”
“對的,接著左腳向前,同時請伸出您的右手。”
他百般不情願地把右手舉起,看著五指和對麵的白手套相觸碰,儒雅的紳士做這些動作如同行雲流水,而他的手腳不協調頗有點肢體殘障的味道。
“手指就這樣輕輕抵住,接著請從我的右側轉個半圓,站在剛才我所在的位置,聽著音樂的節奏,準備。”
“啊,哦。”
路遼一下子聽不出個所以然,隻得等哈迪動的時候才邁開步子,快速到位轉身後見哈迪還在原地停頓,踩準兩拍後優雅地轉過身麵對他。
又做快了。
他再次感受到高聳入雲的挫敗感。
“先休息一會兒吧。”哈迪給他一個緩衝的時間,路遼趕緊飄到牆邊的椅子上坐下——之前他坐在地板上被某人抓了起來丟到牆角。
看來不僅是美術方麵沒有藝術細胞,連音樂和舞蹈也對自己敬而遠之,身為藝術世家的孩子有點丟人。
路遼看著腳上嶄新的皮鞋。
“我想我是個差勁的學生。”
“並沒有您說的那麼糟糕。”哈迪笑著說。
他看著空曠的宴會廳,牆麵上的裝飾邊緣塗上了金色的油漆,頂端的彩色壁畫和巨大水晶吊燈讓他感覺這是在什麼限時開放的建築博物館中,這空間抵得上他們學生宿舍兩層樓的麵積總和。
“說到底,為什麼我要學你們上流社會的禮儀課。”
“兩位先生交代要讓您熟練掌握。”
路遼憋屈地踩踏地板。
本來跟著管家先生學習禮儀課已經讓他有些難以接受,時至今日還要學交際舞,倒還不如把他按在地上打一頓更痛快。
這種東西怎麼可能說掌握就掌握,沒有一樣是可以自由行動的,好似把自己的靈魂捆綁在這個軀殼裏,舉手投足必須按照固定套路變化才叫正確,如此機械不通情理。
“哈迪,貴族平時就要這麼生活嗎?”
哈迪微微點頭。
“可以這麼說。”
難怪看他總是端正的模樣,原來是生活習慣造就。
“這些課程從孩童時期就提上了每日必修,所以都習以為常了。”
怪不得伊薩姆看到自己全身心放鬆的時候一臉看妖怪的神情。
現在他一點都不羨慕這些所謂的上流社會人士,還不如當他的小老百姓輕鬆自在。
路遼往對麵的牆壁看了眼,小聲對哈迪嘀咕:“我能不學嗎?”
“請您不要為此感到壓力,這也是禮儀課程的必要一環,今天是第一課,相信您很快就會習慣的。”
但願這個很快是指一天之內,否則在牆邊站著的某人會恨不得立刻把他手撕了。
“嘖。”
好的,他已經不耐煩了。
伊薩姆張了張嘴欲言又止,臉上的惱怒清晰可辨——從剛才旁聽開始,他的表情就陰晴不定,每次轉身餘光掃過,都能感覺到他不滿的氣場頻頻散發。和他形成強烈反差的是站在他身邊的薩裏耶,無論路遼做出如何別扭滑稽的舞步,他都笑臉相視,這無疑給路遼帶來最大的寬慰。
他是真正擔得上高貴這個詞的人,哪怕隻是站在那裏都讓人覺得神聖不可侵犯,美若一幅畫。
要不是有薩裏耶在場,他肯定很快就會跟這個鬥嘴的上司翻臉。
不過以這樣的環境衡量,他們三個的確適合這種富麗堂皇的場景。
路遼再次感慨他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兩人並肩朝他走來。
“我說你,難道從來都沒跳過舞嗎?”伊薩姆雙手環胸看著路遼,聲音在宴會廳裏回蕩,“歐德已經給了你新身體,協調性怎麼還這麼差?連五歲小孩都不如。”
“我沒事學這個幹嘛。”
“你從小到大都沒參加過舞會?”
舞會倒是真有,學校的校慶舞會算不算。
關鍵是他就算去了那些地方也沒用,路遼對這種扭動身體的社交活動完全不感興趣,即便有女孩子向他暗示想要邀請做舞伴,他也隻能打哈哈混淆視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
誰能料到時至今日會遭此毒手。
連續一個多小時不間斷的練習讓路遼不想跟椅子分開,為了拖延休息時間,他靈機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