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裏耶曾經在某本書上看到過這樣一段話。
——如果一切都依著最原始的本能行動,這個世界將會變得更加美好,還是更加悲慘?每個人都背負著自己的深淵前行,也許誰也沒有資格去審判誰。
這話說得有些絕對,他最親愛的弟弟目前還享有這份殊榮。
沒有資格就製造資格。
必須有人站在這樣的高度成為能拯救他人的存在。
薩裏耶閉上眼。
身體周圍升騰起陣陣熱氣烘烤皮膚,模糊的人影在他眼前交談,晃動,還有濃重的消毒藥水的味道和手臂上被禁錮的觸感,以及他最恐懼的哭聲。
他睜開眼。
如今的自己隻是站在陽台上吹著涼風,看著街道某處那不同尋常的一角,手中拿著用不慣的科技設備。
他自嘲地笑了笑。
【主人,任務完成,我和琴聞正在把‘見麵禮’運往約定地點。】
“做得好。”
【但是主人,那個生魂……】
“嗯?”
【他可能快不行了。】
“知道了,你們也撤吧。”
【是。】
薩裏耶關掉手機電源將它放回原處,安靜地坐在客廳沙發上喝著自己衝泡的茶。
色澤與香氣和平時喝得差不多,但無論怎麼處理都趕不上哈迪的手藝。
除了他發出的聲響和時鍾有規律的走動,這個家中沒有一絲人氣。
寬敞的走廊上,幾扇門都好好緊閉著,從最深處仿佛傳來瘋狂而絕望的咆哮,想要掙脫最後的束縛破牆而出。
薩裏耶放下茶杯。
這不是屬於他的幻覺,他也不會有這樣的幻覺。
安靜地坐了許久,公寓的門被打開,抱著路遼的伊薩姆傷痕累累地出現在他的麵前,在他身後關門的是十者團某個團員。
沒有哈迪幫助,他們肯定是找了人經過最少的地方徒步歸來。
和他計劃得一樣,薩裏耶想。
這樣就好。
如今那個對自己而言最重要的人平安歸來,好好地站在他的麵前。
薩裏耶本來是想要笑的,可路遼緊閉雙眼的模樣是那麼刺痛他的雙眼,最終隻能稍稍挑起嘴角。
他活下來了。
自己終究還是會於心不忍。
“你回來了。”
薩裏耶平靜地說。
“……”
伊薩姆將路遼帶進屬於他的客房,等回到客廳時隻見他臉色鐵青,對薩裏耶瞪大了他那雙美麗而又讓人驚懼的藍眼,好像將所有的情緒都轉換為疑惑不安。
好幾次話到嘴邊都被他硬生生壓下,似乎怎麼說都不合適。
奇卡來到沙發邊同樣對薩裏耶行了大禮,把視線調向伊薩姆。
伊薩姆說:“你,回十者團查看哈迪的情況,薩裏耶,我們去書房。”
對著奇卡丟下這句話後伊薩姆頭也不回地朝書房走去,奇卡乖乖頷首,走進虛掩著的傳送門。
·
薩裏耶已經猜到他大概會說什麼。
在書房的門關上的一刹那,伊薩姆將難以置信的眼神投向和自已一模一樣的兄弟,連自己脫下的披風掉在地毯上都沒注意到。
他們兩個誰都沒有刻意模仿誰,穿著、喜好、口味、性格、言行都沒有相似之處,可偏偏讓人留下深刻印象的麵孔和身姿由始至終都是如出一轍。
“為什麼要這麼做?你不是這麼耐不住性子的人。”
伊薩姆隻能將這作為這番對話的開場白,在他的記憶中他從未對眼前的男人發火,今天是個例外。
一觸即發的怒火在見到他後立刻被澆滅大半,隻剩星點火光還在垂死掙紮,直到化為縷縷青煙消失在空氣中。
“不要說抱歉之類的話,我知道你會說是出於對我的擔心,但我現在隻想知道你為什麼讓路遼去‘結燈城’,你知道麼,他差點死在那兒!”
末了,話尾還是克製不住地上揚聲調。
薩裏耶溫柔地看著他。
“哈迪把他留下是為了照顧你,你把他遣走,要是出現什麼差池,你讓我……”
最後半句他聽過無數遍,總算有機會親自說出口,這滋味非常糟糕,現在的他恨不得踹翻眼前的桌子。
“伊薩姆,你必須相信我不會有事的。”
“你怎麼這麼確信?你如何讓我相信!”
“我現在好好地站在這。”
“那隻證明你賭贏了!”他憤怒地吼道,“如果在他不在的期間你出了狀況,有誰能知道?由誰來負責,你的屍體嗎!?你以為我能像救他一樣,趕得回來救你一次?”
薩裏耶半垂著眼,發和衣服的淩亂凸顯他的狀態不佳。
“你頭一次為了別人跟我抗議。”
“薩裏耶你……嘖。”
伊薩姆嘖嘴,煩躁地耙兩下頭發。
到現在還試圖轉移他的注意力。
他怎麼都沒想到薩裏耶在自身已經很虛弱的情況下會選擇走這步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