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這裏有三條路可以選擇。
之一,我帶著你和你的狐狸從中原離開,護送你們倆回到東瀛。
之二,寫信給我的師兄師姐們,讓他們來替我想個好主意。
之三,就以這縣城為據點,讓我和你的式神來料理那些熊心豹子膽的追兵。
少女在片刻的猶豫之後,安定地服下了腰丹,進入了所謂的“消化期”,就這樣一頭撞進了他的懷裏。
換言之,意思就是。
“那就選第三條唄,看起來最方便的樣子”。
……那可是下下之策啊。
首先,是要得罪了這中原半數的道派。
其次,自己也沒多少能把他們給攔下來,同時還要守護這縣城的把握。
但畢竟是男子漢,若是一位長得姑且還行的少女倒在你的懷中,對你說一句“那就拜托您啦”之類的話語的話,要在這時候回複“才不要”,就真的是讀不懂氣氛的笨蛋了。
“君子坦蕩蕩,有何不敢!”
隻在那是霸氣破表的徐福,拿出了一點男子漢的氣概來。
“我有足夠的信心,用我的方法——把那群鐵甲銀盔的怨靈,送回該去的十八地獄!”
那之後。
坐在土夯城牆之上,肩膀處趴著隻狐狸的他,臉色可是越來越難看了。
“後悔了嗎?”
“還好吧,老頭子也常和咱們學生講,入了這一行,就隨時要有身赴黃泉的準備。”
一邊說著,道士一邊跺了跺蹲到發麻的腿。
“畢竟平時跟你打交道的家夥們,可都是妖界的魑魅魍魎,哪天自己人一不小心被整個吞進胃袋裏,我也一點都不奇怪。”
哼。
“動不動就長得奇形怪狀的……中原的妖怪,可真是一點美感都沒有。”
那麼,你呢?
說出這一席話語的東瀛狐狸,遭到了徐先生視線的鄙夷。
“是是是,哪有你長得這麼小巧可愛哩。”
“化形!”
等——會兒!?
一陣煙霧過後。
那隻被稱作“小狐狸”的,一掌可握的小家夥已然不見了蹤影。
取而代之的是……
一襲好似天衣無縫的藍白道袍,套著將狐狸耳朵遮住的貼滿符紙的帽子的金發美人。
在她的背後,九條看得出來有時常打理的淺黃色狐狸尾巴,正在隨著其呼吸而緩緩晃動著。
“別以為以弱小示人,就顯得哪裏有‘嬌小可愛’了。”
“……”
被其壓在身下的徐福,投來了一個“是是是,您說得對”的敷衍了事的白眼。
“這就是你坐在我肩膀上化作人形的理由?”
“嗯?”
微笑著的狐狸少女,那表情可謂是相當之得意。
“有什麼問題嗎,徐先生?”
“我是說。”
然而,不畏強權也是腳下方士的優良品德之一。
“您可真重。”
帶著多雲轉陰的臉色,徐福的肋骨,遭到了少女皮靴的慘烈暴擊。
待到扶著牆壁勉強起身的他咳嗽著詢問縣城中民眾的疏散狀況的時候,那已經是踐踏事故發生的一刻鍾後了。
“要是把肋骨踩斷,您八成可就要孤軍奮鬥了……說起來,這兒的平民去哪了?”
“為了保證安全,紫大人把他們統統放進了隙間中。”
雖然不情願,但這位自稱“八雲藍”的九尾天狐,還是恭敬地回答了他的疑問。
禮數和教養,打兩個一百分是一點兒也不過分。
不過……
“什麼叫做‘放’,他們都是家具嗎?”
“隙間當中有充足的生存必需物資,在之前,紫大人也已經做了完善的安定工作了。”
“謔。”
看不出來,你們遠渡重洋而來的妖怪們,對人類的態度還不錯。
隻限於紫大人而已。
“您就可勁地吹噓你主人的本事吧。”
從袖子裏抽出張符紙,往城牆上一貼的徐福,一邊貧嘴,一邊伸手招呼著少女。
“既然八雲紫把她的式神托付給了我,那您也得幫忙做點事才行。”
“請隨意吩咐。”
“和我交往”
在被光束擦過頭頂之後,頂著在冒煙的頭發,沒個正形的男人,總算也是做起了“正經事兒”。
聽完了對方“將土牆化作結界”的提案之後,藍並沒有過多懷疑,隻是將手掌覆蓋在了那張符紙之上。
淺藍色的波動,緩慢、但毫不停歇地在整麵土牆上流竄。
如將石頭丟進寧靜的水麵一般,四散的波紋,在碰撞、反射之間,顏色變得愈發深厚。
“——這樣就行了?”
原先其貌不揚的四壁土牆,已然化作了水藍色的“鐵壁”。
“不愧是天狐公主……這磅礴的靈力,我花一輩子去追趕恐怕也望塵莫及咧。”
“先生過獎了,本先,也是您的結界構築十分出色的原因。”
嘛。
“隻是想在咱們還活著的時候把能說的好話都說了。”
指著自遠處飄散而來的陰雲,他露出了不盡的苦笑。
“到了閻王麵前,寄希望於他能多少念及咱們活著時候的功德,別把你我丟到畜生道去。”
嘛。
亮出刀鋒的方士,將劍鋒輕點地麵。
“「瑞鳳」。”
之後,輕聲呼喚那刀銘上的刻字。
像是回應一般,一聲淒厲的鳥鳴,從閃著青芒的長刀中突兀溢出。
“您的刀中,莫非寄宿著神靈嗎?”
“反了,反了。”
徐福勾起了嘴角。
“應該說,是囚禁著神靈才對啦。”
這樣。
看了眼漸漸被青焰包裹的徐福,退步離開灼燒範圍的式神,話語間帶上了一絲擔憂。
“駕馭不了神靈的您,就不怕沒凶神反噬嗎?”
“山人自有妙計。”
磕下丹藥的他,朝她擺了個“必勝”的手勢。
“汝勿慮也。”
——那之後怎麼樣了——
不遠處的黑雲,很古怪地停在了山的另一邊。
百無聊賴地趴在城頭的徐福,正一臉生無可戀地劃著“正”字。“那群家夥,到底來不來了?”
“要是一直不過來,等到紫大人吸收完內丹中的妖力,那可就不用接著畏縮於此了喔?”
但是,正因為覺得有架可打,我才把瑞鳳給呼喚出來的。
撣掉開始出現在頭發上的火星子,徐福在這會兒,可是不停地噝著冷氣。
“再不打起來,我可真就要先掛為敬啦?!”
誰讓你把必殺技用在前頭的。
——活該。
先不談山的這一頭,那急的直跳腳的方士與順利轉職吐槽役的天狐公主,讓咱們來看看,這山的另一頭,究竟是發生了什麼。
“給我擋住他們!
這群瘋子,你們難道就不知道……自己是在挑戰大秦的底線嗎!”
那位負責坐鎮指揮的青年將軍,在幾乎失去理智地揮舞著代表貴族身份的長刀。
招呼著士兵們,抵擋著那來自“超自然”的致命襲擊。
當然,這是徒勞的。
在對麵的燕雀與兀鷲麵前,僅僅在人間界橫行的軍隊,就和螞蟻一樣弱小、脆弱。
哪怕你是橫掃六國的兵鋒,也僅止於此了。
在這片山穀中,被派遣至此處,意在攔截、消滅鬼將的部隊,已經抵擋了整整兩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