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實在是難得的經曆。
現在,在這條被兩壁上的燈火照得通亮的走道裏,就隻有我和那個宮廷詩人末席兩個人。我是個六歲的孩子,而對麵……
我不太拿得準,但是看他那蒼老衰弱的模樣,怕不是有四十多可能五十歲了?
如果一個人,像我上輩子那樣,已經三十好幾卻仍舊一事無成。那麼,他還可以寄希望於幡然悔悟,豁出性命去做一些事情,以此來改變自己庸庸碌碌的人生。而如果他繼續不知悔改、蹉跎時光,那麼他恐怕就注定隻能渾渾噩噩的活到死亡的來臨,白白浪費掉來之不易的生命了。
但是,如果一個人,已經四十多奔五十了,卻仍舊一事無成,還這樣一副畏畏縮縮的樣子,那麼,這個人就算徹底廢了,再也沒戲了。
總之,站在我麵前的,就是這樣一個毫無希望的人。
結果,盡管我是一個六歲的孩子,而對麵則是一個成年男性,但我們的狀態卻完全反過來——是他在我麵前露出畏縮的神態,而不是反過來,雖然反過來才是正常的情況。
“那麼,現在,按照你所希望的,就隻有你和我了——你想說什麼呢?”
看著那個滿臉通紅、渾身顫抖,似乎隨時都會昏過去的吟遊詩人,我歎了口氣,用盡可能平和的語氣挑起話題——否則,他可能會呆在那裏直到明天早上,也根本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厄……嗯……”
那個可憐人就好像喉嚨裏卡了一大口痰,不但讓他說不出話,甚至讓他連呼吸都變得不暢快起來。
“我們去那邊坐一下吧。”
這麼說著,我指了指旁邊的一個小廳,率先走了過去。
這座小廳裏同樣點著油燈,還放著五六個供人坐下休息的石墩。旁邊的條桌上並排放著三隻橡木桶。橡木桶的旁邊則是一個架子,上麵擺著一支長柄木勺和六支牛角杯。
這即是“狼廳”的特色之一,也是國王財富驚人的明證——國王在“狼廳”裏安置了八間這樣的小廳,供廷臣和來客們隨意休息、飲酒、閑談。
看著那男人心神不定的在石墩上坐下,我拿起一支牛角杯,裝了一角酒,遞給他。
然後,他就立刻又站了起來,將琴小心的放到一邊,雙手接過那支牛角杯,因為激動將酒灑出來一些:“啊,啊,王子殿下怎能如此厚愛,實在是惶恐,惶恐。”
給別人倒酒這種事,在他看來大概是非常眼中的。不過我自己並不在意,並且順手給自己也倒了一角:“喝了,然後說說你的事。”
詩人末席楞了一下,之後咬住嘴唇,為難的看著手中的牛角杯,卻並沒有把酒送到嘴邊的意思。
“怎麼了?”
對方再次遲疑和畏懼起來——這也未免太神經質了!
似乎是看到我不耐煩的表情,詩人終於開口:“是這樣的,殿下。下臣酒量極淺,又一貫喜歡胡思亂想。若是待會喝醉了,說了什麼奇怪的話,您千萬不要當真。”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覺得我的耳朵一定豎起來了!
這位看上去和受驚的兔子沒什麼兩樣的大叔也是個有故事的人啊!
他想要向我提一個難以啟齒的要求,以至於完全說不出口。可是如果喝酒,他又害怕喝醉了之後吐露了他心底裏藏著的另一個秘密,所以說自己喜歡胡思亂想,叫我不要當真……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簡直比拳鬥技和魯尼符文,甚至比逗弄霍德爾,以及看約格隆毆打瓦利加在一起都要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