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歲的少年知青(1 / 3)

十三歲的少年知青

“同誌,我要報名下鄉!”

地處哈爾濱大直街上的南崗區知青辦的接待室同誌,看到橫在門口的長櫃子後有個小孩子探出頭說話。

“小朋友別鬧了,快出去玩!”他們向他擺著手說。

“我真是要報名下鄉!”那孩子使勁探出身子說。

“你才多大呀?”他們問。

“我都17了。我是125中的,叫王懷信,要不,你們給學校打電話!”那孩子急了。

那一年是1974年,在這個動蕩的春天,這個王懷信真的下鄉了,成了肇東縣勝利公社利民大隊的插隊知青。他是1960年5月12日出生的,報名時,他還不滿14歲。也許是上千萬的知青中年紀最小的。到知青辦報名時他虛報了歲數,為了掩飾隻有一米五十的身材,還穿了厚底鞋,鞋裏塞了厚厚的墊子。

王懷信是替姐出征的。那一年春天,上山下鄉運動又出現了高潮,負責動員的街道幹部坐在他家裏不走,1972年初中畢業的姐姐一個勁地哭,她身體不好,個子又小,父母舍不得讓她走。懷信的父親是從馬車夫成為運輸社工人的,他有七個孩子,大姐和四哥已經到永豐農場下鄉,其他幾個孩子都工作了,隻有懷信和姐姐在上中學。下鄉的事,誰也幫不上忙,隻有最小的懷信挺身而出了。說實在的,他也不願意在學校混了,上小學時每天念“老三篇”,上中學了,不是下鄉勞動就是開大批判會,什麼也學不到,還不如當知青,還能掙錢養家!當時家裏特別困難,買菜都是等收攤後,買一角錢一堆的爛菜。

王懷信回憶,當時走的時候,我們一百多個中學生都戴上大紅花,坐著大卡車在街上巡遊,許多人夾道歡送。然後一直把我們送到利民大隊的隊部。下了車就是一頓大吃,從來沒見過這麼多好吃的,埋頭猛造。吃完飯又把我們分到小隊,一點名,少了一個。後來帶隊幹部在房後玩的小孩子堆找到了那個人,那就是我。屯子裏的老鄉像迎親一樣把我們接到住處,我被安排到姓陳的大爺家的西屋,我在炕上鋪行李,爬在窗戶上看熱鬧的小孩子喊:“看哪,誰下鄉還帶來個小孩兒?”我急了,跑出去對他們喊:“誰是小孩兒?我都17了!”他們哄笑著蹽了。邊跑邊喊:“小崽子,小崽子!”從此我有了新名“小崽子”。

再小的知青也要參加勞動,王懷信也不甘人後。第一次幹活是到豆地裏拔大草,個小靈活的懷信跑在最前麵,拔得還挺幹淨。第二天,搞積肥,把草片鏟掉,然後用鍬堆上大堆漚。那肥堆有一房多高,懷信怎麼使勁也揚不上去。隊長隻好派他去割地頭的草,割下來了卻捆紮不起來,他累得幹不動了,躺在地頭喘氣。後來隊裏又給他找了個最輕的活――“看青”。白天歇著,晚上出工,拿著把鐮刀,在地頭來回走,防止有人偷青。膽小怕黑的懷信拉著前麵的那個老頭的衣襟,寸步不離,一過墳地渾身就發抖。那個老鄉總給他講鬼故事,越害怕越想聽,有時嚇得他頭發都豎了起來。下了工,一個人不敢回住處,讓那老鄉把他送進屋,他跳到炕上,馬上用被蒙上頭。

像懷信這樣的“半拉子”每天隻能給記7個分,而其他知青和整勞力一樣記10個分。王懷信不承認自己是個“半拉子”,他跑到縣知青辦去“告狀”,縣裏答複很明確:凡是下地幹活的知青,都是整勞力,都記一樣的分。年紀雖小,誌氣並不小。王懷信心裏想,我不能靠政策照顧,要用自己的行動證明,我一點也不比你們差!接著隊裏開始搞水利,分段包幹,懷信和十個人一起分了30米長,3米半高的一段水壩。他和大夥一樣掄著大鎬刨凍土,然後挑著沉重的土筐奔跑。七天的活,他們三天半就幹完了。小懷信也累倒了,躺在炕上發高燒,渾身疼得直哼哼。大隊書記摸著他的頭心疼地說:“還是個孩子,怎麼累成了這個樣了!”他從家裏拿來二斤大米,為他做粥讓他喝。一直躺了七天,王懷信才起床。那一年,從7月16日到了隊裏幹活,到年底他一共掙了42元,還欠了隊裏70多元的口糧錢。

當時喝大米粥是很奢侈的,他們知青點的夥食就是高梁米、小米飯和大楂子粥,菜就更缺了。誰要有一塊鹹菜,大家搶著吃。媽媽從哈爾濱給他捎來一瓶豬油,是他惟一的營養品,隻能偷偷地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