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雲飛眼神冰冷,靜默的看著他手中的長劍,微微牽動了唇角。
驟然轉變的局勢對晨曦似乎沒有絲毫的影響,她隻顧著手中的琴曲,淨魂一章在片刻功夫之內足足彈了三遍。
白若水神情如同古井,毫無波瀾,眼角的淚痕未幹,他卻完全變了一個人。
手中的匕首帶上了一抹焰色,陣靈石仍被季雲飛牢牢的攥在手中。他右手手掌通紅,可想而知正在忍受怎樣的劇痛。
空氣中除了金色的光點之外,還有著許多浮動的塵埃。
很靜,隻有琴音的聲音,還有二人錯身交擊出現的細微金鐵之聲。
剛剛麵對著白若水被很輕易的擋開攻擊的季雲飛,此刻反倒像是在壓抑著自己的修為和白若水周旋著。
白若水的神色越發冰冷,手上的劍招也漸漸失去了章法。
“你到底是誰!”再次被季雲飛手上的匕首遠遠震開,白若水的聲音裏夾雜著些許不易察覺的怒意。“你是仙魔兩族哪族的遺種。”
“我也就是個普通人。”季雲飛聲音裏帶著他一如既往的散漫,和他那雙冷眸一點兒都不搭的語調,他甩甩自己的右手,微微皺眉。“你能不能把陣法停掉啊。”
“嗬。”白若水冷然的看著他。
季雲飛伸手比在了唇邊,“噓,打也打不過我,不如你靜下心來,聽聽這首曲子如何。”
有何好聽的。
白若水手中劍招不停,但是好歹叫對手幹擾的在晨曦的琴曲裏放上了一分心思。
“你身體裏的另一個魂魄呢?”季雲飛一邊抬手阻擋著不停在自己身前綻放的劍影,一邊問道。
白若水皺眉,沒有回答,手下的速度卻快了更多。
“她是聽進去了吧,這首琴曲。”季雲飛嘴上不停,手上也沒有慢下絲毫,“若是我沒猜錯的話,那魂魄是紅鸞吧,隻可惜,它再也不是曾經的自己了。”
“白若水,或者說紫藤樹妖,你覺得值得麼。”季雲飛一雙豎瞳牢牢的鎖在白若水的眼中。
“沒有什麼值得不值得的,我隻是做自己認為應該做的事。”白若水終於回他了一句完整的話,瞳孔之中盛放了淡淡的紫意,眼底漸漸開始蔓延出一股邪肆而瘋狂的意味。
“你追求的到底是什麼呢?”季雲飛仍舊自顧自的說著話,“若是壽命,天地之間,植物最為長壽,更何況你是一株已開靈智的植物,天道輪回,四季同生,你相當於擁有了無盡的壽命,若說修為,你雖占據了這陣法的核心,卻未吸收靈氣填充修為,你未必差這些許的天地靈氣,那你所圖的,究竟是什麼呢。”
“我無所圖,可是無所圖,就能好好活下去了麼?”他嗤笑一聲,眼神中帶著猙獰,終於再也維持不住他淡然的風度。
“我所愛之人,離我而去,天地終南,再無一人真心待我,自此天地之間,漂泊流浪。”他眼中紫芒大放,“仙魔之戰,我管不了,我也無法管,數千年修得人身,我甘心做一個普通人,百年之後塵歸塵,土歸土,可是我遇到的呢?!我遇到的每一個人,每一件事都在逼我!”
“你本來就是紫藤樹妖?”季雲飛語氣中帶著些不可思議。
“不,我不是。”白若水猛地抬起了頭,“但若沒有紫藤樹妖,我早就該死了,在來到白鳳城之前我就該死了。”
“可是那時候我還不能死。”白若水的眼眸此刻已經變成了琉璃般剔透的樣子,在一片黑暗中,比之季雲飛毫不遜色。“我遇到了紫藤樹妖幻化成的僧人,與他達成了協議,我們二人共用同一軀體,百年後共歸塵土。他那時候是死不得,我卻有必須活下去的理由。”
“那你為什麼會來白鳳城。”季雲飛和白若水此刻誰都沒有再動作,而白若水則是一副沉溺在了往事之中的樣子。
“處理完了事情,我當然要遵循我救命恩人的心願,雲遊四海。”他抬起手,看著自己白皙如玉的手背,在那上麵,有著一根暗紫色的樹藤纏繞著中指,尾端停在手背中心。
“沒有方向,有時候是我醒著的,有時候是他醒著的。”白若水搖了搖頭,抬起頭看向了季雲飛,“我們之間的取代,隻有在睡夢中能夠進行,他第二日醒來,或是我第二日醒來,但是五百年前,流雲舉國進犯,我身陷野襲,魂魄受損,整整睡了三年,那三年,全是紫藤替我而活,醒來的時候,他剛好遊曆到了雪域。”
“你這說的,和我聽到似乎完全不同。”季雲飛摸摸鼻尖,“那你為何不問緣由,直接就要取我和晨曦的性命。”
此刻,晨曦的琴曲已經彈到了第八遍,她的眼中隻有懷中的一把琴,完全沒有顧忌季雲飛和白若水之間已經到了什麼程度,她隻知道,自己不能添亂,而且要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幫忙。